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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立林作者簡介:宋立林,男,字逸民,西曆一九七八年生,山東(dong) 夏津人,曲阜師範大學曆史學博士。現任職曲阜師範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教育中心副主任,孔子文化研究院副院長(兼),中華禮樂(le) 文明研究所所長,兼任喀什大學國學院院長,貴陽孔學堂學術委員會(hui) 委員,中華孔子學會(hui) 理事,山東(dong) 曾子研究會(hui) 副會(hui) 長,《孔子研究》副主編,《走進孔子》執行主編等。著有《孔門後學與(yu) 儒學的早期詮釋研究》《出土簡帛與(yu) 孔門後學新探》《儒家八派的再批判》《孔子家語通解》《孔子家語探微》《孔子文化十五講》《孔子之道與(yu) 中國信仰》等。 |
禮,要守中
作者:宋立林
來源:中國網·文化中國·原創專(zhuan) 欄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五月十五日丁酉
耶穌2022年6月13日

宋立林,教授,碩士生導師,山東(dong) 省泰山學者青年專(zhuan) 家,曲阜師範大學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教育中心副主任、孔子文化研究院副院長(兼),中華禮樂(le) 文明研究所所長,兼任喀什大學國學院院長,貴陽孔學堂學術委員會(hui) 委員。
禮,要守中
在中國文化裏,“中”是一個(ge) 非常美的字眼。簡單的字形裏,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哲思,也保存著“中國”之為(wei) “中國”的基因密碼。至今,在河南和魯西南的方言裏,還經常用“中”來表示肯定,蘊含著價(jia) 值判斷,意思就是“好”。從(cong) 曆史上看,“中”更多為(wei) 儒家所推崇,是儒家的核心價(jia) 值。不過,《老子》第五章所謂“不如守中”,恰可以代表儒家的一種追求。可以說,“中”閃耀著中華文明的精神,而“守中”透露著先哲們(men) 的智慧,成為(wei) 君子、士人所不斷追慕的境界。
既然“守中”在古聖先賢那裏是如此崇高,那麽(me) ,如何才能真正達到中道,實現中庸呢?孔子曾說:“夫禮,所以製中也。”“禮”是來實現中庸、中道的。這實際上為(wei) 我們(men) 揭示了“禮”與(yu) “中”關(guan) 係的兩(liang) 個(ge) 維度,一方麵,“製禮”需要“守中”;另一方麵,“行禮”得以“守中”。

所謂“製禮”需“守中”,意味著“禮”應以“中”為(wei) 價(jia) 值旨歸。這裏的“中”就是指恰到好處。對此我們(men) 所熟知的表述方式,就是《論語·學而》中的名章,“禮之用,和為(wei) 貴。先王之道,斯為(wei) 美。”古人在製定禮的時候,已經充分考慮了各種各樣的情況,做了合理合情的安排,既不能多,也不能少,以實現恰到好處。所以,《禮記·禮器》篇中才說:“先生之製禮也,不可多也,不可寡也,唯其稱也。”以“稱”來概括製禮需要恰到好處真是再恰當不過了。“稱”在漢語中有“合適”“合宜”的意思,與(yu) “中”義(yi) 通。《弟子規》中說:“衣貴潔,不貴華。上循分,下稱家。”就是告誡我們(men) ,衣服所貴不少豪華而是幹淨整潔,穿衣要合乎自己身份,也要和家庭條件相稱。唯其相稱,才能得體(ti) ,得體(ti) 方“中”。
所謂“行禮”得以“守中”,就是說要通過踐行禮樂(le) 規定,各種言談舉(ju) 動才能達到恰到好處,換言之,禮的最終目的是通過“製中”來實現“得其宜”,這正是儒家非常看重的修身工夫。《中庸》上說:“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所以,人們(men) 隻有按照“時中”的態度來行禮,才能真正符合禮的精神,即“中以合禮”。

行禮的“時中”,首先關(guan) 涉到一個(ge) 頻率的問題。《禮記·祭義(yi) 》說:“祭不欲數,數則煩,煩則不敬。祭不欲疏,疏則怠,怠則忘。”這句話是說,祭祀不能過於(yu) 頻繁,過於(yu) 頻繁就會(hui) 讓人產(chan) 生厭煩情緒,一旦有了厭煩情緒就會(hui) 不恭敬。祭祀也不能過於(yu) 稀疏,過於(yu) 稀疏就會(hui) 使人怠慢,怠慢了就會(hui) 漸漸忘卻祖先。這就體(ti) 現了理與(yu) 情的和諧。孔子有個(ge) 弟子叫子路,曾經做過季氏的家臣。在一般印象中,子路是質而無文,甚至有時魯莽粗鄙,不合於(yu) 禮。但其實,子路在孔子的教誨下,對禮也是非常熟稔的,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子路更能把握禮的中道精神。據記載,有一次季氏家舉(ju) 行祭祀,儀(yi) 程複雜,拖拖拉拉,沒有章法,“逮暗而祭,日不足,繼之以燭”,本來參禮者都十分肅敬,最後卻變得倦怠不堪。那些管事的人,居然“跛倚以臨(lin) 祭”,歪歪斜斜,鬆鬆垮垮,十分不敬。這就是因為(wei) 禮之“數”與(yu) “過”,參禮者出現倦怠是必然的。而如此一來,就與(yu) “祭思敬”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後來又一次祭祀,由子路負責主持,有板有眼,規範清晰而明了,儀(yi) 程緊湊不拖遝。孔子了解這一情況後,高興(xing) 地讚歎說:“誰謂由也而不知禮乎?”對這位弟子做出了高度的肯定。
人與(yu) 人交往,在表達敬意時應該注意把握分寸。過分熱情,過分施禮,會(hui) 讓對方感到不自在,會(hui) 不知所措,就失去尊敬的本意。反之,如果禮過於(yu) 簡單,就是一種不及。“禮過簡則慢”,過於(yu) 簡陋的儀(yi) 式就顯得怠慢,讓對方覺得不受重視。
其次,行禮的“時中”,也要注意對象。人的關(guan) 係有親(qin) 疏遠近之分,因此在處理不同的關(guan) 係時,就應該有所區別,忽視了這一點就往往“非禮”而“不中”。過分的親(qin) 熱,尤其是無緣無故的親(qin) 熱,會(hui) 被人懷疑有不良動機。所以,到一個(ge) 陌生的場合,與(yu) 不熟悉的人交往,言行就應該謹慎。有的人,自來熟,與(yu) 不熟悉的人相處,過分親(qin) 熱,口無遮攔,行為(wei) 不知檢束,忽視了應有的分寸感,就會(hui) 令人生厭。反過來,如果與(yu) 較為(wei) 熟悉的親(qin) 友在一起,還處處畢恭畢敬,一本正經,沒有私人間該有的輕鬆、熟絡,失去了親(qin) 友間應有的親(qin) 熱,反而有拒人千裏之外的嫌疑,已經失去了“禮”的初衷了。而如果懂得理解這種親(qin) 疏遠近而去尋找“度”,一個(ge) 人的言行就會(hui) 彬彬有禮,會(hui) 增進彼此的信任。

學術界多年來盛傳(chuan) 一個(ge) “清華國學院四大導師”的傳(chuan) 奇故事。這四大導師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梁啟超、王國維和年輕的陳寅恪、趙元任。而將這四大導師敦聘到國學院的,與(yu) 一個(ge) 人有關(guan) 。這個(ge) 人就是吳宓。吳宓是哈佛歸來的學人,是《學衡》派的骨幹,1925年初受聘清華學校,任清華研究院國學部主任。《吳宓自編年譜》1925年2月13日條記載:“宓持清華曹雲(yun) 祥校長聘書(shu) ,恭謁王國維(靜安)先生,在廳堂向上行三鞠躬禮。王先生事後語人,彼以為(wei) 來者必西服革履、握手對坐之少年,至是乃知不同,乃決(jue) 就聘。後又謁梁啟超先生。梁先生極樂(le) 意前來。”王國維是一位非常傳(chuan) 統的學者,格外看重禮。而吳宓能夠根據對象的不同,采用不同的禮儀(yi) ,表達對對方的尊重,獲得對方的認可。這是非常明智的。禮,就是要考慮對方的感受,而不是以自我為(wei) 中心。吳宓先生這一做法,值得我們(men) 深思。
中道就好像一個(ge) 製衡器、調節機。行禮除了需要把握“時”以守中,更需要強調“度”。度產(chan) 生於(yu) 人的生產(chan) 與(yu) 生活之中。比如上古先民製造青銅器,其中合金的成分及其比例,就是一個(ge) “度”的問題。對這個(ge) “度”的掌握可能要經曆成百上千次的實驗、失敗才會(hui) 逐漸摸索到。其實,人類所製造的任何一件器物,大到建築,小到把玩,都有個(ge) 度的問題。書(shu) 法學上有個(ge) “法度”的概念。一個(ge) 孩子練習(xi) 寫(xie) 字,一旦掌握了其中的法度,也才算是會(hui) 書(shu) 法了,否則永遠是寫(xie) 字而已。我們(men) 常說“過猶不及”,其實就是一個(ge) “度”的問題。禮也是如此。各種各樣的禮,“曲禮三千”“威儀(yi) 三千”,紛繁複雜,一個(ge) 人能夠做到時時處處行為(wei) 舉(ju) 止合乎“禮”,既端莊又優(you) 雅,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不管是古代的貴族,還是今天的紳士,那種合禮的風度,並不是原本如此,而是源於(yu) 規訓。沒有長時期的訓練,很難對禮得心應手,所謂“習(xi) 慣成自然”。我們(men) 知道,“中”還有一個(ge) 讀音為(wei) “zhòng”。《中庸》講“發而皆中節”的“中”就讀作“zhòng”。“中”就是成功地實現了目標,合乎應有的法度。禮儀(yi) 的訓練,最後的結果便是“無不中禮”。這樣一種境界,被孟子大加讚譽:“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孟子·盡心下》)唐代的李翱在《複性書(shu) 》裏也強調:“動而中禮,禮之本也。”
再以喪(sang) 禮為(wei) 例。孔子說:“喪(sang) 盡哀。”一個(ge) 人如果過於(yu) 悲痛,以至因此而毀壞了身體(ti) ,那麽(me) 也違背了喪(sang) 禮本義(yi) 。子夏是孔門“文學”科高足,據說儒家的很多經典都是由他傳(chuan) 下來的。孔子去世後,子夏到魏國做了魏文侯的老師,非常受尊重。子夏晚年,他的兒(er) 子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其悲痛可想而知。他因傷(shang) 心過度,把眼睛哭瞎了。曾子前去吊唁時,就批評子夏未能遵守中道,不能做到孔子強調的“哀而不傷(shang) ”。當然,在一些世態澆漓、人情淡薄的時代,恐怕又往往走向“不及”,有的甚至毀棄禮俗而洋洋自得,敗壞人心而不自知。

古人很重視以“守中”與(yu) 否來觀察人、評判一個(ge) 人是否“守禮”。《禮記·禮器》記載說:“管仲鏤簋朱紘,山節藻棁,君子以為(wei) 濫矣。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浣衣濯冠以朝,君子以為(wei) 隘矣。”管仲生活奢侈,“鏤簋朱紘”就是使用的“簋簠”等器具上都精雕細刻著多種花紋,戴的帽子上綴著紅紅的帽帶。“山節藻棁”就是說他住的房子,連鬥拱上都刻繪著山嶽圖形,連梁上短柱都裝飾著精美的圖案。足見其生活之“奢”,甚至近乎“僭”;而晏嬰則恰恰相反,一生節儉(jian) ,連祭祀先祖時所用的犧牲都很小,放在盛放的器物“豆”中,居然還沒有掩蓋住“豆”的口沿。穿戴著陳舊的衣冠上朝。足見其生活之“儉(jian) ”,甚至近乎“吝”。其實,不論是管子還是晏子,都是孔子素所敬仰的賢人。我們(men) 知道,孔子曾經盛讚管子“如其仁,如其仁”!也多次讚美晏子:“晏平仲善與(yu) 人交,久而敬之!”但是在“禮”這一點上,孔子也好、後儒也罷,對這二位還是頗有微詞的。孔子批評管子:“管仲而知禮,孰不知禮!”如果管仲懂得禮的話,哪還有誰不懂得禮呢?批評是很嚴(yan) 厲的。之所以說他們(men) 二位不懂禮,是因為(wei) 管子與(yu) 晏子都沒做到“守中”。
再來看我們(men) 的孔夫子:“溫良恭儉(jian) 讓”,出處語默、動容周旋“無不中禮”,君子翩翩,優(you) 雅端莊,美在其中!確乎如《中庸》所說:“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cong) 容中道,聖人也!”作為(wei) 生命的學問,儒學並不是——更嚴(yan) 謹地說是——不僅(jin) 僅(jin) 是一種知識,而是一種生活方式、生命狀態。通過“禮”之“修身”實現身體(ti) 之美的呈現,進而綻放出生命的中道之光。這才是我們(men) 要“學禮”“知禮”的最大理由吧!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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