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中的他人本位與(yu) 自我本位

作者：高程（南京師範大學心理學院）

來源：中國社會(hui) 科學網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二月初八日壬戌

          耶穌2022年3月10日

他人本位是與(yu) 自我本位相對的一個(ge) 概念，二者共同組成了建構中國文化的基石。通俗來講，他人本位傾(qing) 向於(yu) 他人優(you) 先、先人後己。總體(ti) 而言，他人本位在中國文化中占據主導地位，或者說在中國文化中更加強調他人本位。中國曆史上很多例子都可以說明中國文化對他人本位的推崇，比如範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le) 而樂(le) ”將國家利益置於(yu) 個(ge) 人利益之上，所謂“天下興(xing) 亡，匹夫有責”，個(ge) 人應以國家利益為(wei) 服務目標；又如諸葛亮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同樣表明了個(ge) 人為(wei) 國家利益獻身的他人本位精神。除了國家之外，他人本位還體(ti) 現在家族宗親(qin) 和封建禮教中。比如古有“守孝三年”的傳(chuan) 統，即父母去世之後，子女需要在家守孝三年，其間不能工作，不能進行娛樂(le) 活動，此可謂“丁憂”是也。此即將家族置於(yu) 個(ge) 人之上，將家族孝道傳(chuan) 統轉化為(wei) 個(ge) 人的道德行為(wei) 標準。另外，他人本位在個(ge) 體(ti) 他人維度上也有所體(ti) 現，著名典故“孔融讓梨”就是典型的例子。當自我利益與(yu) 他人利益衝(chong) 突時，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利益而優(you) 先滿足他人的利益。時至近現代，人們(men) 對這些他人本位的行為(wei) 概括了一個(ge) 統稱——“中華傳(chuan) 統美德”。無論古代還是現代，他人本位都被作為(wei) 一種道德標準甚至法律標準來衡量個(ge) 體(ti) 的表現，同時也奠定了中國文化的基調。總體(ti) 而言，他人本位在中國文化中占據著主導地位並成為(wei) 傳(chuan) 統文化的中流砥柱。

相反，以自我為(wei) 中心的自我本位在中國文化中體(ti) 現得很少，並且大部分與(yu) 此相關(guan) 的內(nei) 容都被作為(wei) 反麵典型來警醒世人。中國文化中普遍的道德觀點認為(wei) ，自我本位與(yu) 他人本位取決(jue) 於(yu) 人性的兩(liang) 麵。正如孟子主張“人性本善”，而荀子主張“人性本惡”，善與(yu) 惡是寄生在人類思想中的兩(liang) 個(ge) 對立麵。人們(men) 生活在社會(hui) 群體(ti) 之中，無法離開社會(hui) 環境單獨生活，過度的自我本位在集體(ti) 生活中的弊端會(hui) 被無限放大，最終無法得到社會(hui) 和大眾(zhong) 的認可。比如“識時務者為(wei) 俊傑”是一種典型的自我本位意識，但無論是古代文獻還是現代電視劇都把這句話定義(yi) 為(wei) 標準的“反派”專(zhuan) 用語。類似的還有“人不為(wei) 己，天誅地滅”等，曹操的“寧教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更是讓他成為(wei) 各大戲曲舞台上的白臉人物。在中國文化中，自我本位意味著自私、貪婪、傲慢，而這些正與(yu) 傳(chuan) 統文化的“仁、義(yi) 、禮”等觀念相背離，為(wei) 無數文人墨客所唾棄。在這種文化背景中，自我本位作為(wei) 一種個(ge) 人主義(yi) 的體(ti) 現，成為(wei) 以集體(ti) 主義(yi) 為(wei) 核心的他人本位的對立麵。

然而，在中國文化中，也不乏對自我本位的另一種解讀，這種觀點認為(wei) 自我本位和他人本位是相輔相成的，二者共同構成了個(ge) 體(ti) 的道德價(jia) 值觀念。從(cong) 這種角度來看，自我本位和他人本位都是一種積極向上的人生觀，比如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中便將“修身”放在第一位，將“修身”理解為(wei) “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基礎和前提，很好地說明了自我本位與(yu) 他人本位的關(guan) 係即相互促進、相輔相成，當內(nei) 在道德標準與(yu) 外在行為(wei) 標準相互協調時，就達到了《論語》中“仁”的境界。當然，這裏也可以理解為(wei) 完善自身從(cong) 而更好地為(wei) 他人、國家服務，更好地奉獻社會(hui) 。

在這種文化解讀下，自我本位和他人本位更像陰陽兩(liang) 極，相互對立而又相互調和，成為(wei) 一種“互體(ti) ”關(guan) 係，即雙方因為(wei) 對方的存在而存在。這對現代社會(hui) 處理個(ge) 人主義(yi) 與(yu) 集體(ti) 主義(yi) 的矛盾問題同樣具有借鑒意義(yi) 。人們(men) 通常將個(ge) 人主義(yi) 理解為(wei) 利己主義(yi) 、小團體(ti) 主義(yi) ，抑或本位主義(yi) ，是與(yu) 集體(ti) 主義(yi) 道德原則根本對立的。隨著積極心理學的發展，人們(men) 也從(cong) 全新的角度去詮釋個(ge) 人主義(yi) 的含義(yi) ，如中國幸福學認為(wei) ，個(ge) 人主義(yi) 是個(ge) 體(ti) 希望自身變得更好的理念或信仰，人的本性之所以不滿足是因為(wei) 人們(men) 希望自身能夠變得更好。這種解讀可以將個(ge) 人主義(yi) 從(cong) 以往的消極評價(jia) 中解放出來並映射到積極的社會(hui) 價(jia) 值觀中，如希望自己的國家變得更好，從(cong) 而使個(ge) 人主義(yi) 成為(wei) 集體(ti) 主義(yi) 的共生力量，引導個(ge) 人主義(yi) 從(cong) 惡性競爭(zheng) 向良性互動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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