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哲學家樓宇烈：中國文化的根本特色是管住自己管好自己

來源：中央紀委監察部網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二月廿七日庚戌

            耶穌2017年3月24日  

“‘中’是中國文化中一個(ge) 非常根本的理念，做什麽(me) 事情都要掌握這個(ge) ‘中’，掌握規矩”

問：2016年12月20日，由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yu) 研究中心、商務印書(shu) 館等主辦的“漢語盤點2016”年度字詞揭曉，“規”當選年度國內(nei) 字。在現場看到，這個(ge) “規”字是您潑墨題寫(xie) 的。您怎麽(me) 看“規”字當選為(wei) 2016年的年度國內(nei) 字？

樓宇烈：漢字，我覺得是中華文化非常重要的載體(ti) ，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文化創造，也是我們(men) 幾千年的文化傳(chuan) 承沒有發生中斷的重要因素。盡管中國曆史上，文字在變化，語音多種多樣，有各種不同的方言，但通過共同的漢字，大家都可以進行交流。所以，漢字是一個(ge) 非常珍貴的人類文化產(chan) 物。漢字的保護、傳(chuan) 承、發揚，是當前弘揚中華文化的一個(ge) 重要任務。我們(men) 常用漢字是2500到3000個(ge) ，如果把每個(ge) 常用漢字的含義(yi) 都講一講，中華文化就會(hui) 讓大家驚歎不已了。

“規”是中國傳(chuan) 統漢字中很重要的一個(ge) 字。“規”本來是圓的意思。《楚辭·離騷》中說：“圓曰規，方曰矩。”規是圓，矩是方，沒有方圓就不能成事，也就是說做什麽(me) 事情都要有一定的規矩、遵循一定的規律。《韓非子·解老》裏講“萬(wan) 物莫不有規矩”，意思是萬(wan) 事萬(wan) 物都有其準則法度。所以這個(ge) “規”字，當選為(wei) 年度國內(nei) 字很好，說明大家現在越來越意識到要遵循一定的規律、遵守一定的規矩，這是做好事情、做好人的一個(ge) 基本要求。

問：在中國傳(chuan) 統的曆史文化語境下，“規矩”有著怎樣的內(nei) 涵？

樓宇烈：中國傳(chuan) 統文化非常重視規矩，但這個(ge) 規矩、規則不是僵化的，它是因時因地而異的，這就引申出中國文化中一個(ge) 非常重要的理念——“中道”或者說“中庸”。

“中道”“中庸”的“中”其實就是一個(ge) 標準、就是規和矩，古語叫“中規中矩”。中國人把代表“規矩”的這個(ge) “中”看得非常重要。《中庸》裏講“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中”是天下之根本啊！堯傳(chuan) 給舜有四個(ge) 字“允執厥中”，“厥”就是“其”，“允執厥中”就是要誠懇地秉執其中正之道。舜傳(chuan) 給禹又加了十二個(ge) 字，變成十六個(ge) 字，叫做“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也稱為(wei) “十六字心傳(chuan) ”。宋代的儒家把這個(ge) 看作是中國道統傳(chuan) 承的心法、心傳(chuan) 。由此可見，“中”是中國文化中一個(ge) 非常根本的理念，做什麽(me) 事情都要掌握這個(ge) “中”，掌握規矩。

但是這個(ge) “中”、這個(ge) 規矩不是僵化的、教條的，它一定要根據時間、環境、地點的變化而變化。所以，這個(ge) “中”前麵可以加一個(ge) “時”字，稱為(wei) “時中”，要與(yu) 時偕行。這個(ge) “時”並不單單指時間，我們(men) 傳(chuan) 統的“時”有空間的概念包含在內(nei) ，包括了時間和空間兩(liang) 個(ge) 方麵。

另外，“中”就是“執其兩(liang) 端用其中”，“中”離不開兩(liang) 端，指的是兩(liang) 端之“中”。所以，看問題不能隻看一麵，既要看到這麵，也要看到那麵；另外不能過，也不能不及，不能偏這麵，也不能偏那麵，否則會(hui) 失去平衡，所以做什麽(me) 事情既要掌握標準也要恰如其分。

問：在這種語境下，怎麽(me) 去理解“規矩”約束人的作用？

樓宇烈：規矩是限製人的，但又不是限製人的，所以孔子說自己“七十而從(cong) 心所欲不逾矩”，就是說等到他七十歲的時候，他再隨心所欲也不會(hui) 超越這個(ge) 規矩了。規矩可以是外在的、強製性的約束，也可以是自覺的、發自內(nei) 心的自律，一個(ge) 是他律，一個(ge) 是自律。規矩應該是內(nei) 外兩(liang) 個(ge) 方麵都有，但中國文化更強調自律，自律是第一，他律是其次，不能倒過來。

樓宇烈接受本網專(zhuan) 訪

“對信仰背後的文化內(nei) 涵認同越深刻，我們(men) 的價(jia) 值取向和信仰信念就越堅定、越執著”

問：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中央紀委七次全會(hui) 上強調，要依靠文化自信堅定理想信念。沒有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革命文化、社會(hui) 主義(yi) 先進文化的底蘊和滋養(yang) ，信仰信念就難以深沉而執著。此前，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也深刻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您怎麽(me) 理解這種文化的力量？我們(men) 的信仰信念又如何根植於(yu) 文化之中？

樓宇烈：文化是根本的東(dong) 西。人類正是在進化發展過程中，通過一步一步文明的發展、文化的積澱，才有今天人類的樣子。我們(men) 如果把這些文化都拋棄掉了，那我們(men) 豈不是回到野蠻了嗎？

其實各種競爭(zheng) 的背後是文化的競爭(zheng) 。什麽(me) 樣的文化能夠讓大家更加明白做人的道理、遵守做人的原則，這種文化就能夠戰勝其它文化。這一點，從(cong) 中國曆史中，我們(men) 可以看得很清楚。中國曆史上曾經出現過很多次少數民族入主中原的情況，但他們(men) 最終都尊重、接受並融入中華文化。為(wei) 什麽(me) 會(hui) 這樣？原因就在於(yu) 中華文化具有極強的包容性和強大的生命力，有著深刻的生存發展智慧。

信仰是支撐人的一種很重要的精神力量，沒有一種信仰的支撐，人很難生存、發展。但人的信仰又是多種多樣的。追求高尚的理想、精神、境界是一種信仰，拜金主義(yi) 、拜物教也是一種信仰；以義(yi) 為(wei) 利、舍生取義(yi) 是一種信仰，見利忘義(yi) 、唯利是圖也是一種信仰。所以，信仰有各種不同的層次、不同的境界。因而，信仰的選擇非常重要，你是選擇把義(yi) 放在第一位還是把利放在第一位？這種選擇的背後充滿著文化的張力。也就是說，選擇什麽(me) 樣的信仰是根植於(yu) 我們(men) 的文化積澱中的。假如對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中的“仁義(yi) 禮智信”“孝悌忠信禮義(yi) 廉恥”等道德觀念有著非常深的認同和自覺的追求，那麽(me) 自然而然你會(hui) 選擇先義(yi) 後利。所以，對信仰背後的文化內(nei) 涵認同越深刻，我們(men) 的價(jia) 值取向和信仰信念就越堅定、越執著。

“‘覺悟’這個(ge) 詞雖然是覺打頭，但是它還有行的內(nei) 涵，有覺有行，既明白了、又踐行了，才是真正的覺悟”

問：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中央紀委七次全會(hui) 上還強調，麵對公和私、義(yi) 和利、是和非、正和邪、苦和樂(le) 的矛盾，是選擇前者還是後者，靠的就是覺悟。覺悟了，覺悟高了，就能找到自己行為(wei) 的準星。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中對“覺悟”是怎麽(me) 理解的？

樓宇烈：覺悟是你自己認識到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這就叫有覺悟。如果一切都讓別人告訴你該怎麽(me) 做，那就沒有覺悟。因此，覺悟是自己的覺悟，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最終要靠你自己。近代學者黃侃曾經說：“自物理而來者，盡人可通；自心理而來者，終屬難通。”中國傳(chuan) 統文化裏麵，對“下學”和“上達”有一個(ge) 區分。“下學”人倫(lun) 日用，指學習(xi) 日常生活中間的一些道理；“上達”是上到心裏麵，從(cong) 內(nei) 心去體(ti) 悟。對於(yu) “下學”是可以言傳(chuan) 的，“上達”則必須你自己去體(ti) 會(hui) 。覺悟就是這種“上達”。

另一點，覺悟不僅(jin) 僅(jin) 是明白了事理、想通了，而且還要能夠自覺地按照這個(ge) 事理去做。所以，“覺悟”這個(ge) 詞雖然是覺打頭，但它還有行的內(nei) 涵，有覺有行，既明白了、又踐行了，才是真正的覺悟，否則隻是形式上的覺悟。佛教裏麵講“開悟”和“證悟”。“開悟”就是我明白了這個(ge) ，“證悟”就是去踐行，證實你這個(ge) 悟是對的還是錯的。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中對於(yu) 學習(xi) 有這樣的次序：“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開始要廣泛地學，學了以後還要追問，去尋根究底，繼而仔細地去思考它，然後你分析清楚了、明辨了，明辨了就是一種覺悟，但那夠嗎？不夠，必須去實踐。所以，把明辨和篤行結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覺悟。

另一方麵，覺悟了也就代表你看得透徹了，也就能行得徹底、行得堅決(jue) 。一知半解，沒有覺悟，反映在行動上就會(hui) 要麽(me) 猶豫不決(jue) ，要麽(me) 偏離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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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約束自己形成自覺，進而由自覺上升到自律，這就是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根本精神的核心內(nei) 涵”

問：這幾年，您出版了多部著作談中國文化，比如《中國的品格》《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等。在書(shu) 中您認為(wei) 中國文化最根本的精神是以人為(wei) 本的人文精神。能否跟我們(men) 講講您是怎麽(me) 做出這種判斷的？中國文化的一些核心特點是什麽(me) ？

樓宇烈：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然而，在其久遠博大中，卻“統之有宗，會(hui) 之有元”。如果從(cong) 整體(ti) 上來把握的話，以人為(wei) 本的人文精神是中國文化最根本的精神，也是它最重要和最鮮明的特征。

中國文化中沒有一個(ge) 外在的神或造物主，中國家庭、社會(hui) 秩序的維護都是靠道德的自覺自律。中國傳(chuan) 統文化強調人的主體(ti) 性、獨立性、能動性，強調人的道德的自我提升和完善。所以，明道正誼、節製物欲、完善自我人格的觀念深入人心。在此基礎上形成的人文精神，就是實現自我管理、自我約束的一種精神，既要保持人的主體(ti) 性、能動性，又要尊重大自然總的規律。所以，通俗地說，中國文化的根本特色，就是管住自己、管好自己。

一方麵，人為(wei) 萬(wan) 物之靈，人為(wei) 貴。《尚書(shu) ·泰誓》裏講：“惟天地萬(wan) 物父母，惟人萬(wan) 物之靈。”人在天地萬(wan) 物中間是最重要的。人的重要性表現在什麽(me) 地方呢？那就是他參與(yu) 到天地萬(wan) 物的生長發展過程中。在中國文化中，人雖是天地所生萬(wan) 物之一，但是可以和天地並列為(wei) 三。《荀子·天論》中講：“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這裏的“參”字就是“叁（三）”的意思，整句話的意思是說，人以其能治天時地財而用之，因而與(yu) 天地並列為(wei) 三。人在天地萬(wan) 物中處於(yu) 什麽(me) 位置呢？《禮記·禮運》中講：“人者，天地之心也。”我們(men) 古人早就告訴我們(men) 了：人是天地的心。就像人的心支配了人的一言一行、一舉(ju) 一動，作為(wei) 天地之心的人也“支配”了天地萬(wan) 物，所以，人有一種很強的主體(ti) 性、能動性、獨立性。

但另一方麵，人要正確地認識自己的這種支配能力，正確地認識人在天地萬(wan) 物中的位置。所以，《周易·賁卦·彖傳(chuan) 》中講：“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什麽(me) 叫做“文明以止”？“文明以止”就是用禮義(yi) 教化讓我們(men) 認識到，作為(wei) 一個(ge) 人應該止於(yu) 何處。也就是說，你要認識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置。因為(wei) 人是天地之心，所以人心一動就會(hui) 讓整個(ge) 天地發生變化。那麽(me) ，你就要控製住自己，約束住自己，不該做的不能做，不該改變的不能改變，不能做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這就叫“文明以止”，這就是人文精神。所以，人文精神並不是把人誇大得無所不能、無所不為(wei) ，而是強調人的自覺和自律。認識到人本身的主體(ti) 性、能動性，又認識到人處於(yu) 天地之間的位置，然後自己約束自己形成自覺，進而由自覺上升到自律，這就是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根本精神的核心內(nei) 涵。

所以，在中國的傳(chuan) 統文化中，一方麵強調人不能做神的奴隸，也不能做物的奴隸，“上薄拜神教，下防拜物教”，而要做人自己，保持人的主體(ti) 性、獨立性和能動性；另一方麵強調人也不能狂妄自大，不要去做天地萬(wan) 物的主宰，反而要虛心地向天地萬(wan) 物學習(xi) ，尊重、順應自然。

樓宇烈接受本網專(zhuan) 訪

“中國文化中的文字、圖畫都不隻是描述一個(ge) 現象、講述一個(ge) 事情，它們(men) 背後都是在講一些根本的人生道理”

問：弘揚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堅定文化自信，首要的是了解中華傳(chuan) 統文化。您用“三玄”（《周易》《老子》《莊子》）“四書(shu) ”（《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五經”（《周易》《詩經》《尚書(shu) 》《禮記》《春秋》）來概括中華傳(chuan) 統文化中的根源性典籍，並且認為(wei) 這些根源性典籍是我們(men) 把握中國文化根本精神的必讀書(shu) 。但這些典籍對於(yu) 大部分讀者來說都比較“艱深”。結合您自身的治學和教學經曆，能否給我們(men) 講一講今天怎麽(me) 來閱讀文化經典？

樓宇烈：我當年提出的這些根源性的典籍都是中國文化曆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經典著作。可以說，至少從(cong) 漢代以後，一直到清代末，我們(men) 思考問題、判斷問題的標準都離不開這些根源性的典籍，我是從(cong) 這樣的意義(yi) 上來講的。但現在來講，要現在的人讀這些東(dong) 西，特別是通讀這些東(dong) 西，確實是很難的事情。所以，我們(men) 一個(ge) 是可以從(cong) 一些更“小”更“輕”的典籍來入門，讀一些典籍的摘編、節選；另一個(ge) 是不能求快，欲速則不達。

除了經史，你也可以通過我們(men) 的文學作品如詩詞歌賦等來了解我們(men) 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魅力。因為(wei) 中華文化的傳(chuan) 統是文以載道的，包括書(shu) 法、繪畫也是這樣。中國文化中的文字、圖畫都不隻是描述一個(ge) 現象、講述一個(ge) 事情，它們(men) 背後都是在講一些根本的人生道理。比如我經常給中小學老師推薦看三篇古文。一篇是唐代柳宗元寫(xie) 的《種樹郭橐駝傳(chuan) 》。這篇文章講有一個(ge) 駝背姓郭的老人叫郭橐駝，他種樹特別厲害，種的樹都能活，都能結豐(feng) 碩的果實，所以大家都去問他是什麽(me) 道理。他就講，順其自然啊，樹根要舒展、培土要平均，埋好了土，澆好了水，種好了以後，就順應樹木的天性讓它自由生長。第二篇文章是王陽明的《訓蒙大意示教讀劉伯頌等》，這是王陽明寫(xie) 給劉伯頌等人的兒(er) 童教育大綱。他在裏麵講，孩子的天性就是喜歡遊戲、喜歡玩，所以你不能夠強迫他坐在那兒(er) 讓他背東(dong) 西，你得通過遊戲讓他們(men) 在歡欣鼓舞中學到東(dong) 西，“誘之歌詩以發其誌意，導之習(xi) 禮以肅其威儀(yi) ，諷之讀書(shu) 以開其知覺”，要不然孩子們(men) 就會(hui) 把學校看成監獄，把老師看成敵人。第三篇文章是清代龔自珍的《病梅館記》。這篇文章講，現在的人都以病梅為(wei) 美，把梅樹的枝條都給它捆起來，扭扭曲曲的認為(wei) 是美。龔自珍說最自然的才是最美的，所以他就自己花錢建了一個(ge) 館，把別人稱之為(wei) 病梅的梅樹都買(mai) 來種到裏麵，然後把它枝條上捆綁的東(dong) 西拆掉，讓梅樹自然生長。這三篇古文背後其實都講述了很深刻的道理，啟示我們(men) 教育教學要因材施教，讓孩子們(men) 順其天性，有多樣性的發展。

問：您曾經說：“讀書(shu) 是快樂(le) 的事情，是生命的一部分。”關(guan) 於(yu) 讀書(shu) ，您有什麽(me) 樣的建議？

樓宇烈：讀書(shu) 不在於(yu) 讀多少，更不在於(yu) 背多少，《禮記·學記》裏講：“記問之學，不足以為(wei) 人師。”光記住了一些知識、知道怎麽(me) 樣，不能夠當人家的老師。學問並不是你能夠記住多少東(dong) 西，而是你能夠理解知識背後傳(chuan) 達的一些思想、一些根本的為(wei) 人之道，所謂“得意忘言”，中國文化強調這個(ge) 東(dong) 西。

另外我們(men) 不能讀死書(shu) ，要多讀活書(shu) 。活書(shu) 就是我們(men) 生活的這本書(shu) ，我們(men) 社會(hui) 的這本書(shu) 。我曾經說過這樣兩(liang) 句話：“死讀書(shu) ，讀死書(shu) ，讀書(shu) 死；活讀書(shu) 、讀活書(shu) ，讀書(shu) 活。”讀書(shu) 是重要的，但如果你讀了書(shu) 以後不能夠理解它的意義(yi) ，不能夠從(cong) 這裏跳出來，讓知識給你捆住了，那你的困惑會(hui) 更多。做人也是這樣，並不是讀書(shu) 了就知道做人了，不讀書(shu) 就不知道做人。一個(ge) 人如果沒有太多的文化，不認識多少字，也沒有讀過幾本書(shu) ，但如果他知道做人就應該講誠信、有敬畏，那就很好了。朱熹講：“凡人所以立身行已，應事接物，莫大乎誠敬。”如果一個(ge) 人讀了一肚子的書(shu) ，但是既做不到誠信，也做不到敬畏，那我看他這個(ge) 書(shu) 就白讀了。黃侃也講過一句話：“所謂博學者，謂明白事理多，非記事多也。”讀書(shu) ，我覺得重要的是要明事理。明了事理，在此基礎上，你再去多讀一點書(shu) ，探究更多的人生、自然，這樣也會(hui) 更有意義(yi) 、更有心得。

樓宇烈先生書(shu) 房

“中國文化強調‘以道統藝，由藝臻道’，借由藝術上通下達，實現對日常瑣事的超越，並最終實現自我精神的提升”

問：您很早就與(yu) 昆曲結緣。2003年，您還發起成立了“北京大學京昆古琴研究所”。您是怎麽(me) 和昆曲、古琴等結緣的？為(wei) 什麽(me) 說應該懂點中國傳(chuan) 統藝術？

樓宇烈：中國傳(chuan) 統藝術是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的傳(chuan) 統藝術不僅(jin) 僅(jin) 是用來讓大家賞心悅目、滿足感官需求的，我們(men) 所有的文化藝術，包括體(ti) 育在內(nei) ，都是用來修身養(yang) 性、提高我們(men) 自我認識、提升我們(men) 做人品質的。中國文化強調“以道統藝，由藝臻道”，借由藝術上通下達，實現對日常瑣事的超越，並最終實現自我精神的提升。藝術的東(dong) 西它最富有感染性，它的感染力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的。對於(yu) 藝術，我們(men) 應該非常重視。而且中國文化中間有豐(feng) 富的藝術和非常好的藝術，能充分讓人感受到人的這種偉(wei) 大、人的這種高雅的品性。所以，藝術對於(yu) 人的心性修養(yang) 非常重要，而且能夠讓人們(men) 直接感受到中國文化豐(feng) 富的含義(yi) 和內(nei) 在的精神。

問：您比較看重哪些傳(chuan) 統藝術？

樓宇烈：琴曲書(shu) 畫，當然棋也是一個(ge) ，但我更看重的是琴曲書(shu) 畫。

這個(ge) 曲是指戲曲，不光是昆曲，其它的曲也可以，比如說京劇、河南梆子、河北梆子、陝西秦腔等，都屬於(yu) 曲，樂(le) 教的一種。中國古代講究樂(le) 教，樂(le) 教跟禮教是並行的。

戲曲的源頭跟我們(men) 的詩詞歌賦相連，內(nei) 容很豐(feng) 富，把文學、音樂(le) 、歌唱、舞蹈綜合在一起，發展而來才形成戲曲。很多戲曲作品都具有很強的文學性，告訴觀眾(zhong) 怎樣做人、怎樣做事。中國古代有很多老百姓不識字，也沒機會(hui) 念書(shu) ，他們(men) 很多人就是通過看戲、說書(shu) 懂得了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我們(men) 過去把說書(shu) 、唱戲稱之為(wei) “高台教化”，就是說這也是一種教育人的方式，往往能夠在潛移默化中化民成俗。所以，不要以為(wei) 隻有讀書(shu) 才是教育，這些東(dong) 西都是教育。

昆曲是百戲之祖。昆曲很雅的，它的文學性很強。《牡丹亭》是昆曲裏麵一個(ge) 經典的作品，當然湯顯祖的《牡丹亭》並非為(wei) 昆曲而寫(xie) ，昆曲的形成比它要晚。《牡丹亭》裏麵最出名的就是杜麗(li) 娘的《遊園》片段。我可以現場給大家唱幾句，感受一下其中的味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yu) 斷井頹垣……

樓宇烈接受本網專(zhuan) 訪

“父母傳(chuan) 給我最重要的精神品質就是規規矩矩做人，憑自己的能力去存活”

問：《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中，您說：“中國傳(chuan) 統的生命觀是一個(ge) 完整的體(ti) 係。從(cong) 小家到大家，從(cong) 小家庭到大家族，從(cong) 大家族到家鄉(xiang) ，再從(cong) 家鄉(xiang) 到國家都是一個(ge) 整體(ti) 。”家國天下是中華民族的特有情懷，修齊治平、正心修身是中國人的價(jia) 值追求。中國把“國”叫做“國家”，國和家不可分離。您怎麽(me) 理解中國人的這種家國情懷？怎麽(me) 看待家風家教？

樓宇烈：中國文化強調由己及人、由近及遠。首先你得在家庭裏麵傾(qing) 聽、尊重你的父母，愛護你的子女，這樣你才能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把這種思維由近及遠地推出去，最終從(cong) 家庭推到普通百姓身上，推到天地萬(wan) 物上。所以《孟子》裏麵講：“親(qin) 親(qin) 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宋代的哲學家張載也講“民胞物與(yu) ”，“民吾同胞，物吾與(yu) 也”，所有的民都跟我是一母所生，所有的物都跟我是同類，都是天地所生，都要關(guan) 懷。因此，中國人由近及遠地認為(wei) 家國是可以推愛的，家國是同構的、一體(ti) 的，所以有非常濃厚的家國天下的情懷。

也正因為(wei) 中國人有非常濃厚的家國天下的情懷，所以，家風家教非常重要。在小的家庭裏麵，父母的影響很直接、也很深遠。家教發展起來會(hui) 變成一個(ge) 家族的傳(chuan) 統，大家都這樣去做，就會(hui) 影響整個(ge) 族人。後來，我們(men) 學校興(xing) 起了，有了傳(chuan) 統的書(shu) 院、有了現在的學校，其實書(shu) 院、學校也是一個(ge) “家”。在書(shu) 院裏麵學生就把書(shu) 院當成家，以師長為(wei) 父母，書(shu) 院裏麵師生的關(guan) 係就像父母與(yu) 子女的關(guan) 係一樣，所以書(shu) 院的教育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家教。進一步講，一個(ge) 團體(ti) 是一個(ge) 家，一個(ge) 鄉(xiang) 裏是一個(ge) 家，一個(ge) 區域是一個(ge) 家，一個(ge) 國家也是一個(ge) 家。所以我們(men) 說，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wan) 家。

我覺得家風家教現在既要從(cong) 每個(ge) 小家抓起，更要重視整個(ge) 社會(hui) 的風氣、整體(ti) 的家風。整個(ge) 社會(hui) 的風氣好了，小家也會(hui) 好，所以整個(ge) “大家”的家風更重要。就像孟德斯鳩認為(wei) 的那樣：一個(ge) 有良好習(xi) 俗的社會(hui) ，他的法律是簡單的。有德治禮序以後，法的空間就會(hui) 變小，法的作用也才會(hui) 真正發揮出來。

問：回憶自己家裏的家風家教，您覺得父母傳(chuan) 給您最重要的精神品質是什麽(me) ？

樓宇烈：要做一個(ge) 正直的人。父母傳(chuan) 給我最重要的精神品質就是規規矩矩做人，憑自己的能力去存活。我希望我的孩子們(men) 也是這樣的。

生活方麵要向下看，在基本生活條件上過得去就可以，不義(yi) 之財絕對不能取。做人方麵要往上看，要不斷地向上，追求心靈的高尚。

樓宇烈接受本網專(zhuan) 訪

“後來我才悟到哲學就是生活，哲學離不開生活，所以我曾經說要把我們(men) 的哲學變成人間哲學”

問：談起哲學好多人第一印象是“高大上”，覺得很“神秘”“高不可攀”，跟人生離得很遠。能否跟我們(men) 講講您當初是怎麽(me) 進入哲學大門的？就您跟哲學“親(qin) 密接觸”的這幾十年來，有什麽(me) 樣的思考和體(ti) 會(hui) ？

樓宇烈：我當初是高考結束後，第一誌願報的哲學專(zhuan) 業(ye) 進入北京大學哲學係的。那時候，我對探索人生、探索自然界都很有興(xing) 趣，後來我看到哲學是自然科學和社會(hui) 科學的總和，所以就選了哲學專(zhuan) 業(ye) 。進了北大哲學係以後，也沒有讓我失望，雖然學的哲學專(zhuan) 業(ye) 屬於(yu) 文科，但我們(men) 也可以學到很豐(feng) 富的理科內(nei) 容。記得我們(men) 大一的時候每個(ge) 星期都有一場自然科學最前沿成果的學術報告，請的都是當時一流的教授。

後來我才悟到哲學就是生活，哲學離不開生活，所以我曾經說要把我們(men) 的哲學變成人間哲學，不要把它變成高高在上的東(dong) 西。哲學裏麵有一個(ge) 核心的課題就是研究人的思維方式。哲學告訴我們(men) 怎麽(me) 來認識這個(ge) 世界：可以用非此即彼的方式來認識這個(ge) 世界，也可以用亦此亦彼的方式來認識這個(ge) 世界；可以把世界分成一部分一部分來認識，也可以把世界看成一個(ge) 整體(ti) ；可以說世界從(cong) 理論上來講是永恒不變的、統一的，也可以說是瞬息萬(wan) 變的，這就是思維方式的不同。所以為(wei) 什麽(me) 說哲學是一種智慧學呢？智慧不是僵死的，智慧是動態的。我上大學的時候培根有句話影響特別大：“知識就是力量。”我後來才明白，知識不是力量，智慧才是力量。因為(wei) 知識是凝固的、靜止的，而智慧是變動的，智慧是發現知識、掌握知識、運用知識的能力，這才是力量。如果你學了一大堆的知識不知道怎麽(me) 運用，那哪會(hui) 有力量？正因為(wei) 哲學的這種“智慧”特性，所以哲學又叫智慧學、愛智學。英文“哲學”一詞philosophy源自古希臘文“philosophia”，是由“愛”（philein）和“智慧”（sophia）組合演化而來，本意就是“愛智慧”或“對智慧的追求”。

所以不要把哲學看成是非常抽象、非常空洞，隻是理論上討論來討論去的東(dong) 西。在中國傳(chuan) 統哲學語境裏，形而上、形而下是結合在一起的，“下學”和“上達”要在一起，光有“上達”沒有“下學”不行，坐而論道也要起而行之；光有“下學”不能“上達”也不行，要通過哲學思考開啟你的智慧，獲得感悟、體(ti) 悟。

樓宇烈接受本網專(zhuan) 訪

“反腐敗既要治標也要治本，要通過正心修身培養(yang) 人的自覺和自律”

問：深入推進全麵從(cong) 嚴(yan) 治黨(dang) ，必須堅持標本兼治。既要猛藥去屙、重典治亂(luan) ，也要正心修身、涵養(yang) 文化，守住為(wei) 政之本。在治本這一方麵，從(cong) 正心修身、涵養(yang) 文化的角度，對於(yu) 當前的反腐，您有怎樣的思考和建議？

樓宇烈：反腐敗既要治標也要治本。本在哪裏？本就是出現這些腐敗現象根源的地方。而這個(ge) 根源，我理解就在於(yu) 我們(men) 失去了人的自覺、自律。《黃帝內(nei) 經》裏講：“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治本就是要在未發病前就解決(jue) 問題，而不是等到已經發病了才去治。這句話大家比較熟悉，但是大家更應當知道的是荀子講的一句話：“君子治治，非治亂(luan) 也。”什麽(me) 叫“治”？什麽(me) 叫“亂(luan) ”？荀子講符合禮義(yi) 、有秩序就叫“治”，“亂(luan) ”就是違背禮義(yi) 、沒有秩序。於(yu) 是人們(men) 就進一步問了，難道有亂(luan) 就不治嗎？他說不是，不是就亂(luan) 而治亂(luan) ，而是“去亂(luan) 而被之以治”，也就是我們(men) 把亂(luan) 去掉了以後，要把正麵的東(dong) 西給它樹立起來，把禮義(yi) 的這層東(dong) 西給它建立起來。所以既要打掉消極的東(dong) 西，更要樹立正麵的東(dong) 西。反腐不光要去掉亂(luan) ，亂(luan) 是要去掉的，但去掉以後我們(men) 更重要的是要把正麵的東(dong) 西樹立起來。因此，反腐敗既要治標更要治本，要通過正心修身，培養(yang) 人的自覺和自律。

從(cong) 這個(ge) 角度來說，中國的傳(chuan) 統文化對於(yu) 當前的標本兼治是非常有意義(yi) 、有用的。中國傳(chuan) 統文化非常強調自覺和自律，非常重視正心修身。我們(men) 前麵講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的根本精神是人文精神，而這種人文精神的核心內(nei) 涵就是人的自覺和自律。中國文化強調的是“向內(nei) ”而不是“向外”，強調任何事情都要反求諸己、反躬自問。中國文化認為(wei) ，一切的學習(xi) 都是為(wei) 了提高自身。《大學》裏麵說：“自天子以至於(yu) 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wei) 本。”所以，中國文化又是一種“修身文化”。而這種修身文化又告訴我們(men) ，人是可以管住自己的，而且可以很好地管住自己。

另外，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也是擔當文化、責任文化、義(yi) 務文化，講究奉獻人生。做官是擔當、奉獻的，不是謀權、謀利的。有一個(ge) 很典型的人物，就是蘇東(dong) 坡。盡管他的仕途不是那麽(me) 順暢，蘇東(dong) 坡被貶了多少次，貶到黃州、惠州、儋州……可是你看，盡管這樣，他沒有放棄自己的擔當，他在杭州留下了蘇堤，在儋州把海南的整個(ge) 文化力量凝聚在一起，推動了當地文教事業(ye) 的發展。所以，擔當是曆代官員教育中一個(ge) 很核心的東(dong) 西，要有擔當，而且能擔當、會(hui) 擔當。

問：請您給我們(men) 網站的讀者題寫(xie) 一句或一段寄語。

樓宇烈：我給自己取了個(ge) 堂號，叫“三不堂”。這裏麵的“三不”是我對自己的一個(ge) 要求、一個(ge) 勉勵，也分享給大家共勉：“不苟為(wei) ，不刻意，不執著。”不苟為(wei) ，做什麽(me) 事情都要恰如其分，不要為(wei) 了顯名得利就去做不該做的事情；不刻意，也就是要順其自然；不執著，就是一切隨緣。

樓宇烈先生手書(shu) ：萬(wan) 物莫不有規矩

樓宇烈簡介

樓宇烈，浙江省嵊州市人，1934年生，1960年自北京大學哲學係畢業(ye) 後留校任教至今，現為(wei) 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北京大學宗教文化研究院名譽院長。主要論著有《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中國的品格》《王弼集校釋》等，主編或參編《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中華文明史》《東(dong) 方哲學概論》等。

樓宇烈接受本網專(zhuan) 訪

采訪劄記：

致力於(yu) 體(ti) 悟和弘揚傳(chuan) 統文化的儒雅君子｜蘭(lan) 琳宗

他1955年考入北京大學哲學係，師從(cong) 馮(feng) 友蘭(lan) 、任繼愈、張岱年等國學大師，畢業(ye) 後留校任教，至今已近60年，桃李芬芳；他長期從(cong) 事中國哲學、佛教方麵的學術研究，做了大量的典籍整理工作，惠及眾(zhong) 多後學；他是中華文化真誠的倡導者、實踐者，活躍於(yu) 各種文化活動、國學講座中，不知疲倦。他，就是著名哲學家、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樓宇烈。

初春的北京，寒冬未去，暖意已來，樓老家中的水仙正吐芬芳。他的家並不大，卻書(shu) 香滿溢。即便不甚寬敞的客廳，四周也壘滿了各式的書(shu) 籍。書(shu) 架上，還擺放著不少和夫人、孩子的合影，不難看出他對家的眷戀。

年逾八旬的樓老，身著藏藍色的中式對襟上裝，神情淡然，親(qin) 切隨和，行誼盡是儒家風範，言談盡顯哲人智慧。

近三個(ge) 小時的訪談中，樓老出入古今，縱論中國文化的曆史演變；旁征博引，詳解儒釋道的文化浸潤，將自己多年的思考和感悟娓娓道來。“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卻統之有宗、會(hui) 之有元”，如果從(cong) 整體(ti) 上來把握，樓老認為(wei) ，“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就是以人為(wei) 本的人文精神，而這種人文精神的核心內(nei) 涵就是人的自覺和自律”。

“中國哲學最後都落實到如何為(wei) 人”，他說，中華文化是修身文化，曆來強調反求諸己，管住自己、管好自己，做一個(ge) 君子。“君子是對一個(ge) 人品格的描述，怎樣做君子是中華傳(chuan) 統文化的重要主題。”

談及文化自信，樓老希望國人要有文化主體(ti) 意識，對傳(chuan) 統文化要了解、認同、尊重。“隻有我們(men) 對自己的傳(chuan) 統文化有自信，別人才能尊重你。”他呼籲保護漢字，“漢字是中華文化非常重要的載體(ti) ，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文化創造，也是我們(men) 幾千年的文化傳(chuan) 承沒有發生中斷的重要因素”。每個(ge) 漢字背後都有很深刻的文化內(nei) 涵，樓老說：“我們(men) 常用漢字是2500到3000個(ge) ，如果把每個(ge) 常用漢字的含義(yi) 都講一講，中華文化就會(hui) 讓大家驚歎不已了。”

樓老提倡躬耕踐履，既要坐而論道更要起而行之。已是耄耋之年的他，可以說，從(cong) 未停止弘揚傳(chuan) 統文化的腳步。他每學期在北大開設兩(liang) 門課程，還帶著十幾位博士研究生。此外，他經常奔波各地，授課講學，出席各類學術會(hui) 議和文化活動……

對傳(chuan) 統藝術十分推崇的他，也雅好各類藝術。由藝臻道，體(ti) 悟人生，是他的人文理想。他擔任了北京大學京昆古琴研究所的所長以及北京大學近十家與(yu) 傳(chuan) 統文化相關(guan) 的社團的指導老師，每周固定抽出時間領著大家唱昆曲、彈古琴、品茶道……采訪間隙，樓老即興(xing) 給我們(men) 演唱了昆曲《牡丹亭》中的一個(ge) 經典片段，細膩婉轉，餘(yu) 韻悠揚，令人深深沉醉。

樓老說，傳(chuan) 播傳(chuan) 統文化，不求轟轟烈烈，但求不絕如縷。這或許和樓老的品性有關(guan) ——他性情優(you) 雅，寧靜自在，從(cong) 容淡定。但更因為(wei) 他知道，深厚的中華文化需要我們(men) 拂去煩悶焦躁和急功近利，靜下心來，仔細體(ti) 悟，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在綿延不斷的知行合一中讓中華文化火源不絕，薪火相傳(chuan) 。

這就是樓老，一生致力於(yu) 體(ti) 悟和弘揚傳(chuan) 統文化的儒雅君子。

責任編輯：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