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麗婭】張栻的道統思想及其對儒家道統傳承的貢獻

欄目:學術研究
發布時間:2021-05-01 14:32:40
標簽:張栻、道統

張栻的道統思想及其對儒家道統傳(chuan) 承的貢獻

作者:毛麗(li) 婭(四川師範大學曆史文化與(yu) 旅遊學院)

來源:《中國哲學史》2021年第1期



    要:中國道統意識自古有之仁義(yi) 之道構成了儒家道統思想的核心內(nei) 涵。張栻主張傳(chuan) 儒家聖人之道認為(wei) “仁”為(wei) 四德之長強調以心性言仁、知仁而求仁張栻論及儒家道統之傳(chuan) 推尊周敦頤、二程上承孟子在乾道年間張栻已經形成周敦頤、二程、張載等北宋諸儒的道統思想以儒家經典為(wei) 載體(ti) 、以書(shu) 院為(wei) 基地講學授徒、立祠供祀倡揚儒家道統重視義(yi) 理解經、開義(yi) 利之辯強調傳(chuan) 道濟民、經世致用對儒家道統傳(chuan) 承與(yu) 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關(guan) 鍵詞:張栻 道統思想 仁說 周敦頤 二程

 


 

關(guan) 於(yu) “道統”研究,新中國建立以來,馮(feng) 友蘭(lan) 、張立文、湯一介等學者在20世紀60年代已有關(guan) 於(yu) “治統”與(yu) “道統”的討論【1】。改革開放以後,有關(guan) 道統、道統思想的研究成果逐漸增多。學界肯定朱熹對儒家道統思想體(ti) 係建立的貢獻,但對張栻的道統思想卻著墨不多,其在道統史上的地位多為(wei) 朱熹遮蔽。近年來學界對張栻的相關(guan) 研究已有進展,在論及宋代道統論、朱熹道統論及相關(guan) 研究時兼及張栻。如美國漢學家田浩關(guan) 注到張栻在南宋道學史上的地位。【2】德國學者蘇費翔認為(wei) 12世紀開始用於(yu) 學術傳(chuan) 統的“道統”,李流謙在寫(xie) 給張栻的父親(qin) 張浚的一封信中使用了“道統”一詞,並考據這一用法在1164年(張浚逝世)之前,比朱熹用“道統”一詞的時間更早。【3】胡傑也通過對陳平甫與(yu) 張栻交流的研究,考證陳平甫與(yu) 張栻交流提出“道統”的時間比朱熹更早【4】。陳逢源在論及朱熹與(yu) 張栻融通“靜”“敬”,辨析“中和”“仁說”,完成學脈聯結【5】。目前從(cong) 儒家道統傳(chuan) 承的維度對張栻研究還不夠,本文擬在已有研究基礎上,探討張栻的道統思想及其貢獻。

 

一、道統之道:主張傳(chuan) 儒家聖人之道

 

自孔孟始,儒家思想中便有了道統意識。自從(cong) 唐代韓愈提出道統說以來,曆來論說道統者都從(cong) “道”與(yu) “統”兩(liang) 個(ge) 方麵來理解。從(cong) 儒家道統之道而言,“仁”是儒家思想的基本範疇,孔子提倡仁,孟子提出仁義(yi) 之道,主張仁政,仁義(yi) 之道構成了儒家道統思想的核心內(nei) 涵。唐代韓愈說:“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yi) ,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yu) 外之謂德。仁與(yu) 義(yi) 為(wei) 定名,道與(yu) 德為(wei) 虛位。”到宋代,仁說也是儒家道統的核心。張栻對儒家道統的重視,同樣體(ti) 現在對儒家道統思想核心內(nei) 涵的論說。在張栻的思想體(ti) 係中,仁說也是核心。他在《潭州重修嶽麓書(shu) 院記》說:“蓋欲成就人才,以傳(chuan) 斯道而濟斯民也。”張栻所言“傳(chuan) 斯道”顯然是傳(chuan) 儒家聖人之道,“至於(yu) 孔子,述作大備,遂啟萬(wan) 世無窮之傳(chuan) 。其傳(chuan) 果何異?曰仁也。仁,人心也,率性立命,知天下而宰萬(wan) 物者也……善乎,孟子之得傳(chuan) 於(yu) 孔氏,而發人深切也!”【6】明確指出孔子開萬(wan) 世無窮之傳(chuan) ,孟子之得傳(chuan) 於(yu) 孔子。

 

張栻的仁說不僅(jin) 散見其眾(zhong) 多著述,而且,張栻專(zhuan) 門編著有《洙泗言仁》。根據《張宣公年譜》,該書(shu) 成書(shu) 於(yu) 乾道六年(1170)。乾道七年(1171),張栻作《洙泗言仁序》。乾道九年(1173),“朱公元晦作《仁說》,公連與(yu) 書(shu) 詰難釋疑。”同年,張栻“改定自撰《仁說》”,並“改易《言仁》諸說。”期間圍繞“仁”說,張栻與(yu) 朱熹之間、朱熹與(yu) 範伯崇、吳晦叔之間多有書(shu) 論往複,從(cong) 中也不難看到張栻仁說的變化。

 

(一)仁為(wei) 四德之長

 

張栻將仁與(yu) 義(yi) 、禮、智並論,認為(wei) “其愛之理則仁也,宜之理則義(yi) 也,讓之理則禮也,知之理則智也。”(《文集》卷一八《仁說》,《張栻集》,第1031頁)仁為(wei) 人性四德之一,而且,論及四德之間的關(guan) 係時,認為(wei) 仁是基礎,“所謂愛之理者,是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其所由生者也。故仁為(wei) 四德之長,而又可以兼能焉。惟性之中有是四者,故其發見於(yu) 情,則為(wei) 惻隱、羞惡、是非、辭讓之端,而所謂惻隱者亦未嚐不貫通焉,此性情之所以為(wei) 體(ti) 用,而心之道則主乎性情者也。”(同上,第1031-1032頁)認為(wei) 為(wei) 仁的關(guan) 鍵是“克己”,“是以為(wei) 仁莫要乎克己,己私既克,則廓然大公,而其愛之理素具於(yu) 性者無所蔽矣。”認為(wei) 仁、義(yi) 、禮、智四德是由仁來推動的,“夫靜而仁、義(yi) 、禮、智之體(ti) 具,動而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達,其名義(yi) 位置固不容相奪倫(lun) ,然而惟仁者為(wei) 能推之而得其宜,是義(yi) 之所存者也;惟仁者為(wei) 能恭讓而有節,是禮之所存者也;惟仁者為(wei) 能知覺而不昧,是智之所存者也。此可見其兼能而貫通者矣……然則學者其可不以求仁為(wei) 要,而為(wei) 仁其可不以克己為(wei) 道乎!”(同上,第1032頁)闡述了“求仁”的重要和“克己”的關(guan) 鍵。張栻在孟子的“人心”基礎上引出克己求仁之方。

 

(二)以心性言仁

 

張栻重視“心”的地位與(yu) 作用。“是以孟子於(yu) 仁,統言之曰‘仁,人心也’,亦猶在《易》乾坤四德而統言乾元、坤元也。”(同上,第1032頁)“天也,性也,心也,所取則異,而體(ti) 則同”(《南軒先生孟子說》卷七《盡心上》,《張栻集》,第585頁)。顯然,張栻已將主體(ti) 的“心”本體(ti) 化,“心”不僅(jin) 為(wei) 萬(wan) 事之宗,而且能統攝天理,也能主宰人性,認為(wei) “心與(yu) 理一”“心統萬(wan) 理”。張栻不同意業(ye) 師胡宏“性無善惡”的說法,主張“性無不善”。張栻的《仁說》得到了朱熹的肯定,“《仁說》明白簡當,非淺陋所及。”但朱熹同時對張栻的《仁說》提出了一些疑義(yi) ,認為(wei) 張栻“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此亦可疑。認為(wei) “蓋物自是物,仁自是心,如何視物為(wei) 心耶?”7朱熹並不認同張栻的心與(yu) 仁一、類聚言仁的觀點,這也正是張栻仁觀與(yu) 朱熹仁觀有所不同之處。不過,朱熹在此基礎上也論及以愛推仁的必要性。

 

朱熹《答呂伯恭》說:“若洙泗言仁,則固多未合,當時亦不當便令盡版行也。”(《文集》卷三三《答呂伯恭》,《朱子全書(shu) 》,第1440頁)看得出朱熹對《洙泗言仁》的出版並不滿意。朱熹《答呂伯恭別紙》雲(yun) :“言‘仁’諸說,欽夫近亦答來,於(yu) 舊文頗有所改易,然於(yu) 鄙意亦尚有未安處。”(《文集》卷三五《答呂伯恭別紙》,《朱子全書(shu) 》,第1526頁)又《答呂伯恭》雲(yun) :“欽夫近得書(shu) ,別寄《言仁錄》來,修改得稍勝前本。《仁說》亦用中間反複之意改定矣。”(《文集》卷三三《答呂伯恭》,《朱子全書(shu) 》,第1446頁)由此可知,張栻吸收了與(yu) 朱熹往來書(shu) 論的意見,對《洙泗言仁》進行了一些修改,朱熹對修改後的本子在肯定其勝過前本的同時,也流露出他對《洙泗言仁》仍有不合其意之處。這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表明張栻對朱熹的觀點有吸納也有保留,張栻的仁觀以心性言仁,其仁觀呈現出自己的特點。張栻把仁與(yu) 性相聯係,他說:“人之性,仁、義(yi) 、禮、智四德具焉。”“性之中隻有是四者,萬(wan) 善皆管乎是焉。”(《文集》卷一八《仁說》,《張栻集》,第1031頁)張栻以性言仁,認為(wei) 仁、義(yi) 、禮、智四德是人性本有,是性之體(ti) 。而且強調“兼能而貫通”,將以愛言仁、以公言仁、知覺言仁統一了起來,以人心融會(hui) 朱熹、胡宏的仁說,體(ti) 現出湖湘學派性本體(ti) 論的特色。

 

(三)知仁而求仁

 

張栻認為(wei) 首先要知仁,他在《答朱元晦書(shu) 秘書(shu) 》中說:“《論語仁說》,區區之意,見學者多將‘仁’字做活絡揣度,了無幹涉,如未嚐下博學篤誌、切問近思工夫,便做仁在其中矣。想象此等極害事,故編程子之說,與(yu) 同誌者講之,庶幾不錯路頭。”(《文集》卷二一《答朱元晦書(shu) 秘書(shu) 》,《張栻集》,第1087-1088頁)這也正是張栻編著《洙泗言仁》的原因,認為(wei) 天地之心存乎人即是“仁”,而且強調不僅(jin) 要“言仁”,而且要“求仁”(《文集》卷一四《洙泗言仁序》,《張栻集》,第971頁)。認為(wei) 學者貴在盡心“求仁”、實踐仁。“聖賢教人以求仁,使之致其格物之功,親(qin) 切於(yu) 動靜語默之中,而有發乎此也。有發乎此,則進德有地矣。故其於(yu) 是心也,治其亂(luan) ,收其放,明其蔽,安其危,而其廣大無疆之體(ti) 可得而存矣。”(《文集》卷九《桂陽軍(jun) 學記》,《張栻集》,第889頁)如此培養(yang) 傳(chuan) 道濟民、經世致用之人才。呂祖謙評價(jia) 張栻說:“張荊州教人以聖賢語言見之行事,因行事複求聖賢之語言。”【8】明末清初思想家黃宗羲評論張栻“蓋由其見處高,踐履又實也”【9】。而要“求仁”、實踐仁,張栻認為(wei) 最難莫過於(yu) “克己”,指出躬行仁義(yi) 道德的重要性。在張栻看來,人之善在於(yu) 仁義(yi) 禮智的存有、生發。張栻進一步解釋說:“立人之道曰仁與(yu) 義(yi) 。仁義(yi) 者,性之所有,而萬(wan) 善之宗也。”(《南軒先生孟子說》卷六《告子上》,《張栻集》,第537頁)正因為(wei) 立人之道在於(yu) 仁義(yi) ,為(wei) 此,張栻畢生教育實踐都致力於(yu) 傳(chuan) 儒家仁義(yi) 之道。

 

張栻的仁觀前後有變化,早期主要受胡宏的影響,編著《洙泗言仁》並作《洙泗言仁序》後,受朱熹的影響較大,不過,張栻的仁觀也體(ti) 現其思想自成一派(湖湘學派)的特色,即使乾道九年(1173)改易過的《洙泗言仁》,在朱熹看來,“然於(yu) 鄙意亦尚有未安處”,朱熹自己也說與(yu) 張栻仁說論辯最後僅(jin) “一二處未合”。可見張栻與(yu) 朱熹對彼此仁說的重視,同時也可見張栻對朱熹的觀點也有不認同之處,這也是張栻對自己學術觀點的堅持。此外,張栻的仁觀也是在與(yu) 朱熹等學者往複的論辯中發展的。

 

二、道統之傳(chuan) :推尊周敦頤、二程

 

從(cong) 儒家道統傳(chuan) 承上言,張栻與(yu) 朱熹同續儒家正統。紹興(xing) 三十一年(1161)張栻在衡山拜二程的再傳(chuan) 弟子、著名理學家胡宏為(wei) 師,問河南程氏學。朱熹說:“聞張欽夫得衡山胡氏學,則往從(cong) 而問焉。欽夫告餘(yu) 以所聞,餘(yu) 亦未之省也,退而沉思,殆忘寢食。”(《文集》卷七五《中和舊說序》,《朱子全書(shu) 》,第3634頁)張栻的仁觀直接受其業(ye) 師胡宏的影響。胡宏認為(wei) ,言與(yu) 道不可分離,主張知聖人言、悟聖人道,評論張栻著《希顏錄》“有誌於(yu) 道”。胡宏在《與(yu) 張敬夫書(shu) 》中認同“仁豈易言哉!須會(hui) 於(yu) 言意之表,而的然有見焉,可也。”【10】黃宗羲《宋元學案》也認為(wei) “南軒之學得之五峰”(《宋元學案》卷五十《南軒學案·附錄》)。

 

唐代韓愈明確提出堯—舜—禹—商湯—文王—武王—周公—孔子—孟子的道統傳(chuan) 承譜係。張栻推尊周敦頤、二程(程顥、程頤),而周、二程上承孟子,這一譜係也是朱熹建構的統緒。朱熹《伊洛淵源錄》定周敦頤為(wei) 宋代道學開山,認為(wei) 儒家道統是以周敦頤、二程上承孟子的,而自己又繼周、程為(wei) 儒家正統。《伊洛淵源錄》成稿於(yu) 乾道九年(1173)(約從(cong) 七月起開始編纂,至十一月已成稿)。淳熙六年(1179)四月,朱熹《知南康牒》說:“濂溪先生虞部周公心傳(chuan) 道統,為(wei) 世先覺。”【11】蘇費翔《宋人道統論》認為(wei) 這是朱熹首次提出“道統”一詞。【12】

 

不過,早在乾道元年(1165)八月,張栻《跋希顏錄》中已言及道學之傳(chuan) ,“自孟子之後,儒者亦知所尊仰矣,而識其然者則或寡焉。逮夫本朝,濂溪周先生、橫渠張先生出,始能明其心,而二程先生則又盡發其大全”(《文集》卷三三《跋希顏錄》,《張栻集》,第1277頁)。雖然這裏沒用“道統”一詞,但在張栻看來,孟子之後至宋朝由周敦頤接續、二程進一步闡發孟子微言大義(yi) 是清楚的。

 

張栻在《答陳平甫》中引陳平甫語:“欲請足下本六經、《語》《孟》遺意,將前所舉(ju) 十四聖人概為(wei) 作傳(chuan) ,係以道統之傳(chuan) ,而以國朝濂溪、河南、橫渠諸先生附焉。洙泗門人至兩(liang) 漢以下及國朝程門諸賢凡有見於(yu) 道、有功於(yu) 聖門者,各隨所得,表出其人,附置傳(chuan) 末,著成一書(shu) 。”陳平甫建議張栻為(wei) 十四位聖人作傳(chuan) ,“係以道統之傳(chuan) ”,並將宋朝周敦頤、二程、張載等諸先生附其後。“洙泗門人至兩(liang) 漢以下至宋朝程門諸賢”均列出,附置傳(chuan) 末。張栻回複說:“某晚學,懼不克堪也。若曰裒類聖賢之言行,聚而觀之,斯可矣。”(《文集》卷三〇《答陳平甫》,《張栻集》,第1228頁)從(cong) 張栻對陳平甫請其著書(shu) 的建議答複來看,張栻雖然自謙,但看得出他對陳平甫的建議是認同的。據日本學者高畑常信《張南軒年譜》,張栻《答陳平甫》是其40歲(乾道八年,1172年)時的書(shu) 信【13】。又據胡傑考證,該書(shu) 信作於(yu) 公元1172-1173年間【14】。如此看來,張栻與(yu) 陳平甫的交流至遲在該書(shu) 信中已涉及接續、傳(chuan) 承儒家道統的問題。朱熹編纂《伊洛淵源錄》的想法也得到了呂祖謙的支持。朱熹在《答呂伯恭》中說:“欲作《淵源錄》一書(shu) ,盡載周、程以來諸君子行實文字,正苦未有此及永嘉諸人事跡首末。”(《文集》卷三三《答呂伯恭》,《朱子全書(shu) 》,第1438頁)就此而論,宋代道學脈絡的建構,可以說是當時理學家的共同關(guan) 切,反映了理學家們(men) 振興(xing) 儒學的責任與(yu) 擔當,朱熹是其集大成者。張栻《答陳平甫》還表明以張栻為(wei) 代表的湖湘學學者較早表現出構建傳(chuan) 承聖人之道的道統意識,從(cong) 張栻對“道統之傳(chuan) ”的思考來看,其貢獻主要體(ti) 現在:

 

一是推尊周敦頤,確立其開宋代道學之傳(chuan) 的地位。張栻師從(cong) 胡宏,其道統譜係是在湘學學統的基礎上構建的,其學統與(yu) 道統是一致的。淳熙五年(1178),張栻作《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堂記》【15】,開篇就指出周敦頤實出於(yu) 舂陵的地域背景,不過,張栻將宋代治統與(yu) 周敦頤接續道統聯係起來,顯然又突破了地域限製,表明濂溪又不僅(jin) 僅(jin) 是湖湘學派的,“宋有天下,明聖相繼,承平日久,元氣胥會(hui) ,至昭陵之世盛矣。宗工钜儒,磊落相望。於(yu) 是時,濂溪先生實出於(yu) 舂陵焉。”接著張栻從(cong) 儒家學脈淵源上明確指出周敦頤接續孔孟學統,在宋朝道學史上具有開端的作用,“然世之學者考論師友淵源,以孔孟之遺意複明於(yu) 千載之下,實自先生發其端。由是推之,則先生之澤,其何有窮哉!”認為(wei) 孔孟聖人之道複明於(yu) 千年之後,實始於(yu) 周敦頤,由二程兄弟闡發微言大義(yi) 。肯定周敦頤上承孟子,開創宋代道學之傳(chuan) 的作用,“然則先生發端之功,顧不大哉!”(《文集》卷一〇《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堂記》,《張栻集》,第906-907頁)張栻《周子太極圖解序》肯定周敦頤在宋代道學史上的發端地位,《太極圖解後序》具體(ti) 論及二程先生受周子《太極圖》的影響。《永州州學周先生祠堂記》也強調二程先生唱明道學,承傳(chuan) 孟氏千載不傳(chuan) 之道時,肯定周先生的發端作用,“而論其發端,實自先生”(《文集》卷一〇《永州州學周先生祠堂記》,《張栻集》,第912頁)。張栻《南康軍(jun) 新立濂溪祠記》強調孔孟之後,聖學不明,而千載後有周先生崛起,“獨得微旨於(yu) 殘編斷簡之中,推本太極,以及乎陰陽五行之流布……孔孟之意於(yu) 以複明。”(《文集》卷一〇《南康軍(jun) 新立濂溪祠記》,《張栻集》,第916頁)。

 

二是推崇二程,強調其在宋代道學史上的重要地位。盡管在張栻構建的宋代“道”的傳(chuan) 承脈絡中,周敦頤發其端,但在闡發孔、孟微言大義(yi) 方麵,二程具有重要地位。張栻認為(wei) ,凡儒士以孔、孟為(wei) 宗,孟子繼承孔子學說,提出仁義(yi) 之道,發展出完整的心性論。張栻推崇孟子,反複言及“孟子沒,聖學失傳(chuan) ”,宋興(xing) 百年後有大儒二程兄弟出於(yu) 河南,“發明天地之全、古人之大體(ti) ,推其源流,上繼孟氏,始曉然示人以致知篤敬為(wei) 大學始終之要領。”(《文集》卷一二《敬齋記》,《張栻集》,第937頁)他在《洙泗言仁序》同樣強調孔、孟聖人之道“至本朝伊洛二程子始得其傳(chuan) ,其論仁亦異乎秦漢以下諸儒之說矣”(《文集》卷一四《洙泗言仁序》,《張栻集》,第970頁)。張栻在《答陳平甫》中感歎,“蓋道之不明久矣,自河南二程先生始得其傳(chuan) 於(yu) 千有餘(yu) 載之下,今二先生之言雖行於(yu) 世,然識其真者或寡矣。夫二先生之言,凡以明孔、孟之道而已”(《文集》卷二六《答陳平甫》,《張栻集》,第1157頁)。認為(wei) 二程先生之言是闡發孔孟之道,“始以窮理居敬之方開示學者,使之有所循求,以入堯舜之道。於(yu) 是道學之傳(chuan) ,複明於(yu) 千載之下”(《文集》卷一四《論語說序》,《張栻集》,第969頁)。這裏從(cong) 儒家道統傳(chuan) 承的角度,強調二程在道統史上的重要地位,“推明究極之,廣大精微,殆無餘(yu) 蘊,學者始知夫孔孟之所以教,蓋在此而不在乎他,學可以至於(yu) 聖,治不可以不本於(yu) 學,而道德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實”(《文集》卷一〇《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堂記》,《張栻集》,第907頁)。

 

三是張栻與(yu) 朱熹相互論辯、互有生發,共同推動了宋代學術的發展和儒家道統的重建。張栻與(yu) 朱熹皆為(wei) 二程四傳(chuan) 弟子,二人是同時代著名理學家。張栻對朱熹以兄相稱,其思想互有生發,互有影響。張栻對朱熹的影響可從(cong) 朱熹《與(yu) 曹晉叔書(shu) 》可知:“熹此月(九月)八日抵長沙,今半月矣……近讀其《語》說,不覺胸中灑然,誠可歎服。”(《文集》卷二四《與(yu) 曹晉叔書(shu) 》,《朱子全書(shu) 》,第1089頁)朱熹在答張栻《詩送元晦尊兄》亦說:“昔我抱冰炭,從(cong) 君識乾坤。始知太極蘊,要渺難名論。”又在《祭張敬夫殿撰文》中述及他與(yu) 張栻之間的學術交流:“我昔求道,未獲其友。蔽莫予開,吝莫予剖。蓋自從(cong) 公,而觀於(yu) 大業(ye) 之規模,察彼群言之紛糾,於(yu) 是相與(yu) 切磋以究之,而又相厲以死守也。”(《文集》卷八七《祭張敬夫殿撰文》,《朱子全書(shu) 》,第4074頁)彼此為(wei) 誌同道合,通過辯學,促進了彼此學術的發展,正如宋人杜杲所說:“南軒先生張氏,文公(朱熹)所敬,二公相與(yu) 發明,以續周、程之學,於(yu) 是道學之升,如日之升,如江漢之沛。”【16】

 

可以說,在乾道年間,張栻已經形成周敦頤、二程、張載等北宋諸儒的道統思想。張栻十分推尊周敦頤、二程,強調周敦頤的道學開山地位、周敦頤為(wei) 二程學術來源,從(cong) 而對宋代道學脈絡建構有推動作用,並將治統、學統、道統給合起來,從(cong) 而將周敦頤納入以二程為(wei) 核心的傳(chuan) 承譜係。周敦頤、二程作為(wei) 孔孟道統的承傳(chuan) 者,張栻與(yu) 朱熹的看法是一致的,所不同的隻是各學派又往往把本學派先師看作周、程道統的繼承人,以示其正宗。如朱熹的弟子推崇朱熹,以朱熹為(wei) 當世傳(chuan) 人,而彭龜年則將其業(ye) 師張栻看作周、程道統的正傳(chuan) ,以強化張栻的道統地位。【17】

 

三、傳(chuan) 道之方:經典、書(shu) 院、祠堂

 

張栻重視儒家經典及其義(yi) 理闡釋,並較早以書(shu) 院為(wei) 基地傳(chuan) 道、立祠供祀倡揚道統。

 

(一)著書(shu) 立說傳(chuan) 道

 

由於(yu) “微言著於(yu) 簡編,理義(yi) 存乎人心者,不可泯也。善學者求諸此而已。”(《文集》卷九《桂陽軍(jun) 學記》,《張栻集》,第888頁)“求之之方,載於(yu) 孔孟之書(shu) ”(《文集》卷九《袁州學記》,《張栻集》,第883頁)。為(wei) 此,張栻十分重視對儒家經典及其義(yi) 理闡釋。

 

誠然,朱熹的道統論以“四書(shu) ”為(wei) 中心,實際上,張栻對《易》、“四書(shu) ”也很重視,儒家經典是其重要思想資源。張栻《希顏錄》就是《論語》《易》《中庸》《孟子》中所載顏淵言行的輯錄。《跋希顏錄》述及《希顏錄》的成書(shu) 過程:“故今所錄,本諸《論語》《易》《中庸》《孟子》所載,而參之以二程先生之論,以及於(yu) 濂溪、橫渠與(yu) 夫二先生門人高弟之說,列為(wei) 一卷。”(《文集》卷三三《跋希顏錄》,《張栻集》,第1277頁)張栻考《易》與(yu) 《大學》之義(yi) ,作《艮齋銘》,認為(wei) “《易》與(yu) 《大學》,其義(yi) 一也。”(《文集》卷三六《艮齋銘》,《張栻集》,第1308頁)他尊崇《論語》,讚頌《孟子》,著有《論語說》《孟子說》《中庸解》等。

 

張栻在與(yu) 朱熹的往複書(shu) 信中對《中庸》《大學》均有討論,“《中庸》《大學》中三義(yi) ,複辱詳示,今皆無疑”(《文集》卷二三《答朱元晦》,《張栻集》,第1115頁)。他對《大學》“格物”之說進行闡發,認為(wei) “格,至也;格物者,至極其理也。此正學者下工夫處”(《文集》卷二六《答江文叔》,《張栻集》,第1161頁)。張栻更重視“格物”的環節,與(yu) 其老師胡宏有所不同,他在《答直夫》中認為(wei) ,大學之道,首要的是格物致知,“故大學之道,以格物致知為(wei) 先。”(《文集》卷二七《答直夫書(shu) 》,《張栻集》,第1177頁)強調格物致知的重要,“至於(yu) 物格知至,而仁義(yi) 禮知之彝得於(yu) 其性,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lun) 皆以不亂(luan) ,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不宜者”(《文集》卷九《邵州複舊學記》,《張栻集》,第885頁)。而且認為(wei) 致知力行是互為(wei) 生發的,“致知力行,互相發也。蓋致知以達其行,而力行以精其知,工深力久,天理可得而明,氣質可得而化也”(《文集》卷一五《送鍾尉序》,《張栻集》,第994-995頁)。

 

張栻在《論語說序》中認為(wei) “學者,學乎孔子者也。《論語》之書(shu) ,孔子之言行莫詳焉,所當終身盡心者,宜莫先乎此也。聖人之道至矣,而其所以教人者,大略則亦可睹焉。”(《文集》卷一四《論語說序》,《張栻集》,第969頁)張栻《孟子說》七卷,乾道四年(1168)開始編,乾道九年(1173)完成。張栻主張從(cong) 孔孟之書(shu) 學習(xi) 日用倫(lun) 常,他說:“學者潛心孔孟,必得其門而入。”強調從(cong) 孔孟之書(shu) 中學習(xi) 仁、義(yi) 、禮、智四德。主張致知力行要體(ti) 現在“日用之間,事之所遇,物之所觸,思之所起,以至於(yu) 讀書(shu) 考古,苟知所用力,則莫非吾格物之妙也。其為(wei) 力行也,豈但見於(yu) 孝悌忠信之所發,形於(yu) 事而後為(wei) 行乎?”(《文集》卷二六,《張栻集》,第1167頁)

 

張栻通過著書(shu) 立說,傳(chuan) 儒家聖人之道。一是強調義(yi) 理解經。雖然張栻英年早逝,但著述宏富,重視對儒家經典義(yi) 理的闡發。而且由於(yu) 他強調“為(wei) 己之學”的求學目標和“切己體(ti) 察”的求學方法,因此,張栻在解經時所闡發的義(yi) 理就往往與(yu) 自己的內(nei) 在心性有關(guan) 。張栻在嶽麓書(shu) 院、城南書(shu) 院講《孟子》,在《講義(yi) 發題》中特別強調以孔子的為(wei) 己之學解說《孟子》。他說:“為(wei) 人者無適而非利;為(wei) 己者無適而非義(yi) 。曰利,雖在己之事,皆為(wei) 人也;曰義(yi) ,則施諸人者,亦莫非為(wei) 己也。”(《張栻集》,第311-312頁)張栻主張先察識後涵養(yang) 的道德修養(yang) 方法,他在解《孟子》時,對先察識後涵養(yang) 的道德修養(yang) 方法進行了具體(ti) 闡述。張栻強調已發工夫,主張察知本體(ti) 已發後所表現的端緒,並在此基礎上進行擴充存養(yang) 。

 

二是開義(yi) 利之辯。張栻認為(wei) “學莫先於(yu) 義(yi) 利之辯。義(yi) 者,本心之當為(wei) ,非有為(wei) 而為(wei) 也。”(《宋史》卷四二九《張栻傳(chuan) 》)張栻在《孟子講義(yi) 序》中說:“學者潛心孔、孟,必得其門而入,愚以為(wei) 莫先於(yu) 義(yi) 利之辯。”(《文集》卷一四《張栻集》,第971頁)張栻主教嶽麓書(shu) 院,開公私義(yi) 利之辯,“示學者以公私義(yi) 利之辯”。朱熹《觀文殿學士劉公行狀》也載:“潭州故有嶽麓書(shu) 院……公(劉珙)一新之,養(yang) 士數十人……而屬其友廣漢張侯栻敬夫時往遊焉。與(yu) 論《大學》次第,以開其學者於(yu) 公私義(yi) 利之間,聞者風動。”(《文集》九七《觀文殿學士劉公行狀》,《朱子全書(shu) 》,第4492頁)

 

張栻通過闡發《論語》《孟子》的有關(guan) 命題,將義(yi) 利之辯置於(yu) 理欲、公私之辯中去考察。張栻認為(wei) “君子心存乎天下之公理,小人則求以自便其私而已”(《南軒先生論語解》卷二《裏仁》,《張栻集》,第130頁),將“義(yi) ”解為(wei) “天下之公理”,“利”則為(wei) 一己之“私”,義(yi) 與(yu) 利成為(wei) 君子與(yu) 小人的分別。又說:“夫善者,天理之公。”“至於(yu) 利,則一己之私而已”(《南軒先生孟子說》卷七《盡心上》,《張栻集》,第603頁),強調為(wei) 學應該從(cong) 明辨義(yi) 利入手,努力修養(yang) ,以至“私欲盡而天理純,舜之所以聖者,蓋可得而幾矣”(同上,第604頁)。他還用“無所為(wei) 而然”和“有所為(wei) 而然”來進一步詮釋義(yi) 利之分。張栻還將“義(yi) 利之辯”與(yu) 為(wei) 己、為(wei) 人、為(wei) 國聯係起來解《孟子》。認為(wei) “義(yi) 利之說大矣,豈特學者之所當務?為(wei) 國家者而不明乎是,則足以召亂(luan) 釁而啟禍源”(《文集》卷一四[附錄]《孟子講義(yi) 序》,《張栻集》,第974頁)。張栻特別重視理學與(yu) 經世的結合,他指出:“義(yi) 利之辯大矣。豈特學者治己之所當先,施之天下國家,一也。”(《南軒先生孟子說》卷首《講義(yi) 發題》,《張栻集》,第312頁)在討論義(yi) 理之學時,同時亦將其視為(wei) 經世之學。張栻的義(yi) 利觀,上承二程,卻又不乏自己的見解,朱熹高度肯定張栻用“無所為(wei) 而然”來釋“義(yi) ”,張栻的義(yi) 利觀也為(wei) 南宋真德秀承襲。

 

(二)以書(shu) 院為(wei) 基地講學授徒傳(chuan) 道

 

乾道元年(1165),劉珙任湖南安撫使知潭州,重修嶽麓書(shu) 院,次年成,請張栻作記並主教其中,是年張栻三十四歲。從(cong) 此,張栻來往於(yu) 城南、嶽麓二書(shu) 院講學授徒、傳(chuan) 道授業(ye) 。在“乾淳之盛”時期的諸位理學家中,張栻最早利用書(shu) 院作為(wei) 研究、傳(chuan) 播理學的基地。張栻主教嶽麓書(shu) 院前後八年,確立了傳(chuan) 道濟民的人才培養(yang) 目標,“得時行道,事業(ye) 滿天下”(《潭州重修嶽麓書(shu) 院記》,《張栻集》,第901頁),“傳(chuan) 斯道”與(yu) “濟斯民”相輔相成。

 

張栻主教嶽麓書(shu) 院期間,書(shu) 院祭祀先賢也是倡揚道統的重要途徑。嶽麓書(shu) 院剛建時即辟有專(zhuan) 祀孔子的禮殿,南宋初張栻主教書(shu) 院時仍然如此。除延續嶽麓書(shu) 院的講學、藏書(shu) 和供祀外,張栻還開展學術交流與(yu) 研究,使教學與(yu) 學術相得益彰。

 

張栻以書(shu) 院為(wei) 基地,傳(chuan) 播理學,培養(yang) 了一批經世致用之才,如吳獵、彭龜年、遊九言、遊九功、陳琦、張忠恕等。朱熹說:“嶽麓學者漸多,其間亦有氣質醇粹、誌趣確實者。”(《文集》卷二四《與(yu) 曹晉叔書(shu) 》,《朱子全書(shu) 》,第1089頁)黃宗羲評價(jia) 說:“湖南一派,在當時為(wei) 最盛。”(《宋元學案》卷五十《南軒學案》,第1611頁)嶽麓書(shu) 院在促進南宋學術、教育發展、儒家道統傳(chuan) 承方麵做出了重大貢獻。

 

(三)立祠供祀濂溪、二程,倡揚儒家道統

 

張栻作為(wei) 湘學學統、儒家道統的建構者,他為(wei) 周敦頤建祠作記,無疑表明了他的學統觀念和道統意識。由於(yu) 湖湘學者對周敦頤的大力推崇,從(cong) 南宋紹興(xing) 二十九年(1159)在周敦頤故裏道州建濂溪祠開始,以後又在他宦遊的地方建有多處濂溪祠。張栻是湖湘地區創建濂溪祠以承傳(chuan) 學統、道統的重要人物。從(cong) 南軒先生文集中可見,張栻為(wei) 祭祀周、二程三先生建祠作記不少,如淳熙二年(1175)張栻在靜江府學明倫(lun) 堂旁建“三先生祠”並作記,祭祀周敦頤、程顥、程頤三位理學宗師,同年作《韶州濂溪先生祠堂記》;淳熙五年(1178)張栻知袁州,又建三先生祠,請朱熹作記;同年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成,張栻為(wei) 之作記;淳熙六年(1179)朱熹守南康時創建濂溪祠,請張栻作記。

 

不難看出,當時推崇周、二程三先生,為(wei) 之建專(zhuan) 祠或合祀三先生的祠堂已是普遍現象,其目的張栻說得很清楚,是使學者可以朝夕瞻仰、傳(chuan) 承學術傳(chuan) 統。如乾道九年(1173),南劍州尤溪縣學“傳(chuan) 心之閣”(朱熹命名),“命工人繪濂溪周先生、河南二程先生之像寘於(yu) 其中,使學者得共朝夕瞻仰焉。”張栻為(wei) 之撰寫(xie) 銘文,強調宋代道學由周子發其端,二程闡揚光大,並說:“揭名傳(chuan) 心,詔爾後人。谘爾後人,來拜於(yu) 前。起敬起慕,永思其傳(chuan) 。”(《文集》卷三六《張栻集》,第1314頁)道出了建祠供祀三先生的目的,延續學統、承傳(chuan) 道統。淳熙二年(1175),張栻在靜江學宮明倫(lun) 堂之旁立三先生祠,“濂溪周先生在東(dong) 序,明道程先生、伊川程先生在西序。繪像既嚴(yan) 。”(《文集》卷一〇《三先生祠記》,《張栻集》,第918頁)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堂,合祀二程先生像,“二程先生之像列於(yu) 其中,規模周密,稱其尊事之實”(《文集》卷一〇《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堂記》,《張栻集》,第907頁)。張栻淳熙六年(1179)為(wei) 之作記,強調了周敦頤的奠基作用。可見,這些在其出生地、宦遊地、講學地以及在地方州學、府學、縣學及紀念地或在各地書(shu) 院建立的專(zhuan) 門祭祀理學家的祠堂,實際上也成為(wei) 了傳(chuan) 播理學、承傳(chuan) 道統的重要場所。

 

四、結語

 

從(cong) 儒家道統發展史上審視張栻的道統思想及其貢獻,有助於(yu) 更全麵理解南宋時期理學家群體(ti) 重構儒家道統的努力,在肯定朱熹建構道統思想體(ti) 係的貢獻時,也看到同時代其他理學家的努力。張栻對儒家道統仁義(yi) 之道的闡釋,他與(yu) 朱熹等人之間的學術交流與(yu) 往複書(shu) 論對彼此學術的影響,推動了南宋學術的發展和宋代道學脈絡的建立。朱熹在祭張敬夫時說:“嗟惟我之與(yu) 兄,脗誌同而心契,或麵講而未窮,又書(shu) 傳(chuan) 而不置。蓋有我之所是而兄以為(wei) 非,亦有兄之所然而我之所議。又有始所共向而終悟其偏,亦有早所同擠而晚得其味。蓋繳紛往反者幾十餘(yu) 年,末乃同歸而一致。由是上而天道之微,遠而聖言之秘,近則進修之方,大則行藏之義(yi) ,以兄之明,固已洞照而無遺,若我之愚,亦幸竊窺其一二。”(《文集》卷八七《祭張敬夫殿撰文》,《朱子全書(shu) 》,第4075-4076頁)張栻與(yu) 朱熹之間圍繞本體(ti) 論、心性論、道德修養(yang) 論所進行的一係列辯學,雖然觀點不一,但通過會(hui) 講、書(shu) 傳(chuan) 交流,相互生發、相互影響,促進了南宋學術的發展,促成了宋代理學史上的“乾淳之盛”。

 

仁說是張栻道統思想的核心。張栻傳(chuan) 儒家聖人之道,“仁”為(wei) 人性四德之長,強調知仁義(yi) 禮智以明人倫(lun) 、知仁而求仁。張栻溝通了仁與(yu) 性之間的關(guan) 係,以心性言仁、以心統性情。張栻論及道學之傳(chuan) ,不僅(jin) 強調二程在傳(chuan) 孔孟之道中的中心地位,而且推尊周敦頤開宋代道學之傳(chuan) ,強調周敦頤推本太極,為(wei) 二程的思想來源。張栻著書(shu) 立說傳(chuan) 道,以儒家經典為(wei) 載體(ti) 、以書(shu) 院為(wei) 基地講學授徒傳(chuan) 道、立祠供祀周敦頤、二程三先生,倡揚儒家道統,重視義(yi) 理解經,開義(yi) 利之辯,強調傳(chuan) 道濟民、經世致用,對儒家道統傳(chuan) 承與(yu) 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注釋
 
馮友蘭:《關於孔子討論的批評與自我批評》,《哲學研究》1963年第6期;張立文:《論“治統”與“道統”的關係——評馮友蘭的“君師分開”論》,《江漢學報》1964年第4期;湯一介、莊卬、金春峰:《論“治統”與“道統”》,《北京大學學報》1964年第2期。
 
2 []田浩:《朱熹的思維世界》,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46頁。
 
3 []蘇費翔、[]田浩:《文化權力與政治文化——宋金元時期的〈中庸〉與道統問題》,中華書局,2018年,第86-87頁。
 
胡傑:《陳平甫與張栻交流提出“道統”時間考》,蔡方鹿主編:《道統思想與中國哲學》,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59-471頁。
 
陳逢源:《朱熹與張栻之義理辨析與學脈建構——中和·仁說·道統》,《四川師範大學學報》2019年第4期。
 
6張栻:《潭州重修嶽麓書院記》,《張栻集》,中華書局,2015年,第900頁。
 
7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二《答欽夫〈仁說〉》,《朱子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418頁。
 
8《黃氏日抄》卷四十《讀本朝諸儒理學書·東萊先生文集》,文淵閣四庫全書。
 
9《宋元學案》卷五十《南軒學案·附錄》,中華書局,1982年,第1635頁。
 
10胡宏:《與張敬夫》,《胡宏集》,中華書局,1987年,第130頁。
 
11《文集》卷九九《知南康牒》,《朱子全書》,第4582頁。
 
12關於朱熹首次用“道統”一詞的時間學界說法不一,如陳榮捷先生認為淳熙十六年(1179)《中庸章句序》定稿,將道統連詞,首次采用“道統”(陳榮捷:《西方對朱熹的研究》,《中國哲學》第五輯,三聯書店,1981年,第208頁);餘英時先生論述朱熹最早用“道統”一詞的例子是公元1181年《書濂溪光風霽月亭》中提到道統,不過認為此處用“道統”二字的意義尚不明確(餘英時:《朱熹的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三聯書店,2004年,第14頁);蘇費翔提出朱熹《南康牒》運用“道統”一詞比餘先生所提出的1181年的例子早兩年(蘇費翔:《宋人道統論——以朱熹為中心》,《廈門大學學報》2015年第1期)。
 
13[]高畑常信:《張南軒年譜》,鄧洪波輯校:《張栻年譜》,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130頁。
 
14胡傑:《陳平甫與張栻交流提出“道統”時間考》,蔡方鹿主編:《道統思想與中國哲學》,第459-471頁。
 
15胡宗楙:《張宣公年譜》,鄧洪波輯校:《張栻年譜》,第87頁。
 
16《重修張南軒先生祠堂記》,《南軒先生文集》卷七附,叢書集成初編本。
 
17如彭龜年詩雲:“世無鄒孟氏,聖道危如絲。……偉然周與程,振手而一麾。源流雖未遠,淆濁亦已隨。公如一陽複,寒烈已可知。斯文續以傳,歲晚非公誰?傷哉後來者,此世亡此師。”(《止堂集》卷一六)
 

 

微信公眾號

伟德线上平台

青春儒學

民間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