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與(yu) 中國水管理起源

作者：牛誌奇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閏四月初十日乙亥

          耶穌2020年6月1日

水利是起源古老且曆史悠久的公共事業(ye) ，是在自然生態體(ti) 係中發揮重要作用的人類活動。作為(wei) 儒家經典，《周禮》主要記載先秦時期社會(hui) 政治、經濟、文化、風俗、禮法諸製，其中涉及水利內(nei) 容主要在《夏官司馬·大馭》《地官司徒·遂人》《地官司徒·草人》《秋官司寇·司隸》等篇中。《周禮》是中國古代最早闡釋水利與(yu) 自然、水利與(yu) 社會(hui) 之間關(guan) 係的文獻，最早製定了中國古代全麵的水利典章製度，設立了水官並闡釋了溝渠與(yu) 井田的關(guan) 係，規劃出理想的農(nong) 田灌溉工程體(ti) 係。

水官的設置及其職責

《周禮·太宰》明確記載了虞衡製度：“以九職任萬(wan) 民：……三曰虞衡，作山澤之材。”東(dong) 漢末年儒家學者鄭玄在《周禮注疏》中也進一步明確：“虞衡，掌山澤之官，主山澤之民者。”虞衡製度的設立，表明先秦時期的水管理從(cong) 對山川江河的認知，上升到國家治理層麵的製度安排，進而通過設置專(zhuan) 門的機構、職官，頒布有關(guan) 保護山林川澤的政策法令，規範社會(hui) 生產(chan) 活動，約束人們(men) 的行為(wei) ，保護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

虞衡製度的核心之一是水官的設置，這是國家水行政管理體(ti) 係的雛形，為(wei) 曆朝曆代的國家水行政管理體(ti) 製作出了先導性、製度性的安排。水官的設置體(ti) 現在《地官司徒·草人》中：“川衡掌巡川澤之禁令，而平其守”“澤虞掌國澤之政令，為(wei) 之厲禁”。“川衡”就是管理河流的官員，“澤虞”是管理湖泊的官員，其主要職責是頒布保護河流湖泊的政策法令，並履行監督處罰職責，保護水資源。“川衡”（河官）的職責除了負責掌管巡視河流，並執行有關(guan) 的禁令外，還“以時舍其守，犯禁者，執而誅罰之”，講的是：合理安排守護河流的民眾(zhong) ，按時安置守護人，有違反禁令的就抓捕而加以懲罰。從(cong) 這個(ge) 記載可以看出：一是周代把河流視為(wei) 公共資源，設專(zhuan) 官管理，是執法主體(ti) ；二是對民眾(zhong) 的行為(wei) 予以了規範，通過嚴(yan) 苛的懲罰禁令保護河流。可以看出，水管理的水權意識和法製理念在先秦時期已經具備，並上升到了國家法製的層麵。

“澤虞”的職責除了掌管湖澤的有關(guan) 政令外，還“使其地之人守其財物，以時入之於(yu) 玉府，頒其餘(yu) 於(yu) 萬(wan) 民”，講的是：劃分湖澤的範圍，設置藩界和禁令，使當地的民眾(zhong) 守護湖澤裏的資源，按時繳納皮、角、珠貝等給玉府（玉府是朝廷掌管玉的機構），其餘(yu) 的財物分歸民眾(zhong) 所有。從(cong) 這個(ge) 記載可以看出：一是國家對湖澤的管理是劃定保護範圍並製定法令；二是對湖澤裏各種資源進行分配，有上繳國家的品目（比如：珠貝），其餘(yu) 留給老百姓。這種分配方式強調要處理好國家與(yu) 個(ge) 人對資源的分配，除交給國家的指定物品外，其餘(yu) 的全歸老百姓所有，呈現出周朝的資源分配製度特色，也是西周“民為(wei) 邦本、本固邦寧”的民本思想在分配製度中的具體(ti) 反映。《周禮》不僅(jin) 留給後世內(nei) 容豐(feng) 富的自然史，也蘊含著中國古代的生態觀以及對水資源開發與(yu) 利用的價(jia) 值觀。

“職方氏”與(yu) 河流湖泊管理

《周禮·職方氏》記載：“職方氏掌天下之圖，以掌天下之地。”職方氏是掌管國家地域的官職，所管轄的全國國土地域共劃分為(wei) 九個(ge) 州，分別是揚州、荊州、豫州、青州、兗(yan) 州、雍州、幽州、冀州、並州，然後將各州的水資源進行了分門別類的歸納，作為(wei) 國家水資源管理的指南。《職方氏》一一列舉(ju) 各州的疆域和水資源分布情況，將九州的水資源分為(wei) 澤藪、川、浸三種類型：澤藪是人們(men) 從(cong) 事水產(chan) 和漁業(ye) 的水域湖泊；川是可以通水運的江河水道；浸特指有灌溉之利的塘泊或河流。如荊州：“正南曰荊州，其山鎮曰衡山，其澤藪曰雲(yun) 瞢，其川江、漢，其浸潁、湛。”如青州：“正東(dong) 曰青州，其山鎮曰沂山，其澤藪曰望諸，其川淮泗，其浸沂沭。”荊州的行政區域內(nei) 有衡山，湖泊有雲(yun) 夢澤，河流有長江、漢江，浸有潁和湛（指今長江中遊的溳水和沮漳河）；青州的行政區域內(nei) ，有沂山，湖泊是望諸（今豫東(dong) 和魯南一帶的古湖泊，已湮沒），河流有淮河、泗水，浸有沂水、沭水。《周禮》的九州是早期中國的行政區劃，與(yu) 九州同時被記載的江河和湖泊，是中國疆域內(nei) 最早獲得命名的水體(ti) ，是對中國區域水資源最早的係統闡述，也是最早的水土資源規劃，並最早納入了政府管理範疇的公共資源。這說明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非常重視對河流、湖泊特性及其流向的研究，為(wei) 後代許多水利工程的建設以及古河流、古湖泊的消亡變化與(yu) 環境的影響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

農(nong) 田水利體(ti) 係

《周禮·匠人》記載農(nong) 田水利灌溉溝渠的建造標準：“匠人為(wei) 溝洫……廣尺深尺，謂之畎；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wei) 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裏為(wei) 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裏為(wei) 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專(zhuan) 達於(yu) 川，各載其名。”根據這個(ge) 記載，可以看出周朝把溝渠的名稱及標準規定得非常細致：寬一尺、深一尺的叫作畎，寬二尺、深二尺叫作遂，寬四尺、深四尺的叫作溝，寬八尺、深八尺的叫作洫，寬二尋、深二仞的叫作澮，澮就直通河流了。澮、洫、溝、遂、畎與(yu) 現在的幹、支、鬥、農(nong) 、毛相對應，澮應該是現在的幹渠，與(yu) 河流相通。《周禮》中對農(nong) 田水利灌溉溝渠體(ti) 係的記載，一是標準化，對不同功能的溝渠大小、尺寸都有明確的規定；二是係統化，建立了由澮、洫、溝、遂、畎構成的水利灌溉溝渠體(ti) 係，這個(ge) 體(ti) 係的設置十分嚴(yan) 密和規範，不同的名稱具有不同的功能。這是我國水利灌溉標準體(ti) 係的開創之舉(ju) ，對先秦以來的經濟社會(hui) 發展產(chan) 生了深遠影響。

《地官司徒·遂人》對溝洫係統以及管理有最為(wei) 係統的描述：“遂人掌邦之野。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塗，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wan) 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yu) 畿。”遂人，是西周時期管理鄉(xiang) 野的官員，遂人對治下的水利公共基礎設施負有管理責任，遂人的屬官有管溝和徑的夫，夫分十夫、百夫、千夫、萬(wan) 夫，按照溝洫和道路的級別和數量設置，對溝和路的分級描述，實際上是古代版的農(nong) 田水利工程係統闡述。“井田製”是儒家倡導的理想田製，在周天子公田有所實施，從(cong) 上述記載中可以看出，溝洫原為(wei) 井田的重要組成部分，將溝洫提升到“井田製”製度層麵推行，體(ti) 現出上古中國的治理意誌和層級分明、功能明確的農(nong) 田水利係統規劃，代表著水利在古代中國生態文明體(ti) 係中的獨特標識。這是我國農(nong) 田水利灌溉體(ti) 係與(yu) 管理的最早闡述，對西周時期“井田製”的實施起著關(guan) 鍵的作用，也對西周乃至後代的農(nong) 業(ye) 產(chan) 生了深遠的影響，推動著古代社會(hui) 的向前發展。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