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笛】為什麽說清華簡安大簡絕非偽簡 ——淺談簡牘的辨偽

欄目:觀察總覽
發布時間:2019-12-14 00:41:18
標簽:簡牘的辨偽、說清華簡

為(wei) 什麽(me) 說清華簡安大簡絕非偽(wei) 簡

——淺談簡牘的辨偽(wei)

作者:麥笛

來源:《中華讀書(shu) 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十一月初九日乙亥

          耶穌2019年12月04日

 

 

 

裘錫圭等權威學者共同鑒定清華簡(本圖由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yu) 保護中心提供,郭海軍(jun) 攝)

 

 

 

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yu) 應用研究中心編,黃德寬、徐在國主編:《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一)》,上海:中西書(shu) 局,2019年8月,定價(jia) :1080.00元

 

 

 

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yu) 保護中心編,黃德寬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玖)》,上海:中西書(shu) 局,2019年11月,定價(jia) :1300.00元

 

 

 

近年揭示的簡背劃痕現象是編聯竹簡的重要線索(參見孫沛陽《簡冊(ce) 背劃線初探》,《出土文獻與(yu) 古文字研究》第4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449—462頁)

 

一、清華簡、安大簡的價(jia) 值與(yu) 爭(zheng) 議

 

2019年9月21日,《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通稱“安大簡”)第1輯正式發布。這一輯整理報告,包含了58篇《詩經·國風》的內(nei) 容,作為(wei) 戰國早中期的抄本,這是目前所見最早的《詩經》版本。

 

時隔兩(liang) 月,2019年11月22日,《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通稱“清華簡”)第9輯也正式發布。本輯整理報告,既有長達三千多字的長篇政論《治政之道》,也有《成人》這樣的重要法製史文獻,為(wei) 我們(men) 提供了重新審視先秦思想世界的新線索。

 

除了《詩經》,安大簡將來還會(hui) 公布早期楚辭、長篇楚國史書(shu) 等珍貴佚籍;而在此之前,清華簡已經披露了多篇與(yu) 《尚書(shu) 》《詩經》有關(guan) 的文獻、前所未見的史書(shu) 《係年》、目前所知世界上最早的十進製計算工具《算表》、《筮法》《別卦》等易學史的重要文獻,等等。

 

由於(yu) 經過秦始皇焚書(shu) 等“書(shu) 厄”,先秦的許多文獻並未流傳(chuan) 至今。因此,清華簡、安大簡以及此前的郭店簡、上博簡這四批戰國竹書(shu) ,作為(wei) 先秦原版古書(shu) 的集中亮相,披露了我們(men) 已知古書(shu) 的早期形態以及一些我們(men) 前所未知的古書(shu) ,尤其是涉及《詩經》《尚書(shu) 》《周易》等中國文化最核心的典籍,其價(jia) 值不言而喻。

 

遺憾的是,由於(yu) 種種原因,這四批戰國竹書(shu) ,隻有郭店簡經過考古發掘。上博簡、清華簡以及安大簡,都屬於(yu) 所謂的“購藏簡”。一些重要的原始信息,都已經遺失。

 

盡管屬於(yu) 購藏簡,但上博簡、清華簡、安大簡的可靠性在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研究領域的學者看來是沒有問題的。在這個(ge) 以嚴(yan) 謹求實著稱、最得傳(chuan) 統學問治學精神的學術共同體(ti) 內(nei) ,並不存在所謂的爭(zheng) 議。

 

同時,有一些來自其他領域的學者對清華簡、安大簡心存疑慮,甚至公開宣稱清華簡、安大簡是偽(wei) 簡。由於(yu) 清華簡、安大簡並非科學發掘品,且其他領域的學者可能對簡牘研究缺乏足夠了解,因此出現質疑在所難免。但普通的讀者麵對此類分歧,便往往莫衷一是了。

 

之所以存在這一情形,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研究領域的學者也有一定責任。許多專(zhuan) 業(ye) 人士認為(wei) 相關(guan) 質疑不值一駁,認為(wei) 所謂的真偽(wei) 之爭(zheng) 是偽(wei) 問題,因而沒能及時向其他領域的學者以及公眾(zhong) 澄清。學術研究固然重要,但普及與(yu) 溝通同樣值得踐行。

 

二、真偽(wei) 之間:簡牘辨偽(wei) 的現狀

 

凡是有價(jia) 值的古物,都難免有盜墓者、作偽(wei) 者為(wei) 了逐利而鋌而走險,簡牘也不例外。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簡牘的價(jia) 值愈加受到重視,過去可能不入盜墓者法眼的簡牘一下子成了重點攫取對象,同時,“有好者必有偽(wei) 者”(陳介祺《致潘祖蔭書(shu) 》),作偽(wei) 者也趨之若鶩。由此造成了兩(liang) 個(ge) 結果:一是因盜墓而流散到海外的真簡越來越多,二是有意為(wei) 之的偽(wei) 簡也越來越多。

 

購藏簡自然有真簡的可能,同時也有偽(wei) 簡的風險。是否經過科學發掘,與(yu) 是否真實可靠,二者之間並無必然聯係。目前我國出土簡牘總數已達約30萬(wan) 枚,其中大多經過科學發掘,可作為(wei) 我們(men) 審視購藏簡的重要參照。同時為(wei) 數不少的偽(wei) 簡,也為(wei) 我們(men) 提供了反麵教材。經過一個(ge) 多世紀的持續積累與(yu) 實踐,以目前的知識水平,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

 

研究領域的學者完全有能力去研判簡牘的真偽(wei) 。由於(yu) 簡牘的材質、形製、文字和內(nei) 容都極為(wei) 特殊,對作偽(wei) 要求極高,故簡牘真偽(wei) 的判定,目前來說不但完全可行,而且不難做到。

 

清華簡、安大簡在公布之前,業(ye) 已經過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研究領域權威學者的謹慎求證與(yu) 集體(ti) 認定。如清華簡的公布,便是來自中國國家文物局、中國文化遺產(chan) 研究院、清華大學、複旦大學、北京大學、吉林大學、武漢大學、中山大學、香港中文大學、上海博物館、荊州博物館等單位的權威專(zhuan) 家共同鑒定後的結果。安大簡的公布,也經曆了相同的步驟。

 

著名古文字學家劉釗先生近來指出:

 

凡經過真正出土文獻的專(zhuan) 家集體(ti) 鑒定過的簡牘,還沒有一宗材料是真偽(wei) 難辨,或是原來被認定為(wei) 真,後來又證明是偽(wei) 的。浙江大學藏簡的情況很特殊,當時的鑒定團隊也是認定是偽(wei) 的,後來因為(wei) 各種特殊原因出版了,其結果就是學術界一片沉寂,這已經表明了態度。真正的核心學術圈子外,常常有人在討論真偽(wei) 的問題,其實講真偽(wei) 問題的人都是外行。……已經鑒定過的簡牘都沒有問題。(《當前出土文獻與(yu) 文學研究的幾點思考》,《濟南大學學報(社會(hui) 科學版)》2019年第4期)

 

哪些購藏簡真實可靠,在業(ye) 內(nei) 存在共識。哪些簡牘是偽(wei) 簡,在業(ye) 內(nei) 同樣有共識。

 

三、如何判定購藏簡的真偽(wei)

 

那麽(me) ,該如何判定購藏簡的真偽(wei) 呢?

 

著名簡牘研究專(zhuan) 家胡平生先生對此已有很好的總結,他歸納為(wei) 四項原則:質材與(yu) 性質、書(shu) 法與(yu) 書(shu) 風、文字與(yu) 文章、來路與(yu) 出處(《古代簡牘的作偽(wei) 與(yu) 識別》,《收藏家》1999年第2期;《論簡帛辨偽(wei) 與(yu) 流失簡牘搶救》,《出土文獻研究》第9輯,中華書(shu) 局2010年版,第76—108頁)。在此基礎上,筆者試結合最新的研究進展作如下總結:

 

其一,載體(ti) 的直觀判斷。偽(wei) 簡的色澤、質地、尺寸等,往往與(yu) 真簡存在距離。大多數偽(wei) 簡,都可以通過載體(ti) 的直觀判斷直接過濾掉。筆者目驗過清華簡、安大簡的實物,至少其外在形態並無明顯紕漏。值得注意的是,清華簡和安大簡都是所謂的“濕簡”。由於(yu) 簡牘對保存環境要求極高,故目前的簡牘主要集中出土在兩(liang) 個(ge) 區域:一是湖南、湖北等過去楚國的範圍,環境濕潤,所出為(wei) 濕簡;二是西北地

 

區的沙漠、戈壁地帶,環境幹燥,所出為(wei) 幹簡。南方楚地所出簡牘(如清華簡、安大簡)含水率極高,由於(yu) 竹細胞已經遭到破壞,因而手感如柔軟的麵條;一旦離開水,便會(hui) 速朽。而偽(wei) 造的濕簡,脫水之後往往仍可像新鮮竹材那樣富有彈性。即便作偽(wei) 者找到兩(liang) 千多年前的濕竹材,但若要在上麵用墨書(shu) 寫(xie) 文字,其可能性幾乎不存在(通過幹木材偽(wei) 造簡牘則有可能)。此外,附著於(yu) 字跡之上的板結汙垢、殘留的編繩、配套的漆木器等,與(yu) 清華簡、安大簡本身構成了完整的證據鏈,這是很難通過作偽(wei) 實現的。

 

其二,載體(ti) 的科學檢測。通過科技手段檢測竹簡的年代和成分,目前來說是完全可行的,可以進一步驗證簡牘的真實性。像清華簡和安大簡,都曾取樣進行碳14測年,檢測結果確認它們(men) 都是戰國時代的竹簡。經過正規考古發掘的竹簡,可作為(wei) 重要的參照,故專(zhuan) 家不但對安大簡的竹簡、相伴隨的竹笥殘片和漆片同時進行碳14測年,還將竹簡與(yu) 湖北荊州出土的夏家台楚簡進行紅外光譜、結晶度等方麵的比照,證明安大簡與(yu) 夏家台楚簡的化學特性高度相似,而與(yu) 現代竹材相去甚遠(參見黃德寬《安徽大學藏戰國竹簡概述》,《文物》2017年第9期)。前麵提到的含水率也是極為(wei) 重要的指標。經檢測,清華簡的含水率達400%,是兩(liang) 千多年來地下水逐漸滲透的結果,非人力所能及。諸如竹簡的碳14測年數據、含水率、紅外光譜、結晶度等指標(墨跡成分測定理應也是重要指標,但由於(yu) 樣本提取不易,可操作性不強),目前尚無“黑科技”能夠偽(wei) 造,故可以作為(wei) 判斷簡牘真偽(wei) 的客觀依據。

 

其三,載體(ti) 的形製。正如現代書(shu) 籍有它的版式、格式,簡牘的材質、尺寸、契口、編聯形式、書(shu) 寫(xie) 格式等皆有規律可尋。在這方麵,賈連翔先生《戰國竹書(shu) 形製及相關(guan) 問題研究——以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為(wei) 中心》(中西書(shu) 局2015年版)、程鵬萬(wan) 先生《簡牘帛書(shu) 格式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等論著已有較充分的研究和總結。作偽(wei) 者如果不了解相應的形製,必然會(hui) 漏洞百出。由於(yu) 真正的竹簡比我們(men) 想象的要窄、要薄,現代書(shu) 手很難在如此規格的竹簡上遊刃有餘(yu) 地書(shu) 寫(xie) ,所以偽(wei) 簡往往比較寬大,這也是肉眼可見的破綻。再如現在已經成為(wei) “常識”的簡背劃痕現象,是在2010年才真正被揭示的(研究成果的發表更在其後),而清華簡入藏清華大學的時間是2008年。清華簡便有典型的簡背劃痕,除非作偽(wei) 者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學術預見能力,或者索性是由未來穿越而來,否則難以炮製出這一細節。

 

其四,文字構形與(yu) 風格。載體(ti) 的科學檢測與(yu) 形製判斷,已經可以為(wei) 簡牘辨偽(wei) 提供直接的依據。而真正具有決(jue) 定性的,還是簡牘上書(shu) 寫(xie) 的文字及其所反映的內(nei) 容。一個(ge) 時代有一個(ge) 時代的字形特征和書(shu) 風,故可成為(wei) 辨偽(wei) 的重要突破口。作偽(wei) 者固然可以摹仿已有的簡牘文字,但很難在細節上麵麵俱到。尤其是遇到沒有現成字形可供參考的情況時,往往會(hui) 生搬硬湊,很容易會(hui) 違背文字構形的規律,因而露出馬腳。如某批次的偽(wei) 簡,作偽(wei) 者由於(yu) 不了解戰國文字“焉”的通常寫(xie) 法(通常寫(xie) 法從(cong) “女”),杜撰出了一個(ge) 上麵是“正”、下麵是“與(yu) ”(“與(yu) ”的繁體(ti) ,作偽(wei) 者將“焉”的下半部分誤認作“與(yu) ”)的字,令人啼笑皆非。再如某批次的偽(wei) 簡,將戰國楚文字和秦漢文字糅合在一起,鬧出“關(guan) 公戰秦瓊”的笑話。至於(yu) 清華簡和安大簡,不但沒有此類破綻,反而提供了諸多破譯戰國文字的新線索,過去的一些疑難問題得以迎刃而解。尤其是清華簡、安大簡如果能夠驗證、釋解此前經過科學發掘的簡牘,無疑更具說服力。如包山楚簡(出土於(yu) 1987年)、信陽楚簡(出土於(yu) 1957年)、仰天湖楚簡(出土於(yu) 1953年)都出現了一個(ge) 舊釋為(wei) “臝”等字的疑難字,根據安大簡《周南·卷耳》的材料,始知該字實際上是“兕”(參見徐在國《談楚文字中的“兕”》,《中原文化研究》2017年第5期),過去的材料都得以說通,困擾學界已久的困惑渙然冰釋。再如新蔡楚簡(出土於(yu) 1994年)、上博簡、清華簡等材料中都見到一個(ge) 過去釋為(wei) “黍”“淵”“湫”等字的字,根據安大簡的新線索,可知其當釋作“湛”(參見黃德寬《釋新出戰國楚簡中的“湛”字》,《中山大學學報(社會(hui) 科學版)》2018年第1期),剛公布的清華簡第9輯,為(wei) 此進一步提供了依據。由於(yu) 安大簡的《詩經》可與(yu) 今本《詩經》相對照,某些戰國文字與(yu) 後世漢字的對應關(guan) 係一目了然,故其所提供的證據往往是直接的。再如清華簡《保訓》中的“潰”字,提供了釋讀郭店簡(出土於(yu) 1993年)《成之聞之》相關(guan) 字的重要線索(參見單育辰《由清華簡釋解古文字一例》,《史學集刊》2012年第3期)。再如清華簡《係年》中,“魯侯侃”又寫(xie) 作“魯侯羴”,據此,過去郭店簡《性自命出》以及上博簡《性情論》中的“羴如”當通作“侃如”(參見黃傑《據清華簡〈係年〉釋讀楚簡二則》,簡帛網,2011年12月27日)。“侃”,和樂(le) 貌。最近新出土的羋加編鍾,上有“羼其平龢”的銘文,根據《係年》的線索,“羼”也應該通作“侃”。除了為(wei) 釋讀戰國文字提供重要線索,安大簡等材料還有助於(yu) 我們(men) 重新理解甲骨文中的疑難字(參見黃德寬《釋甲骨文“叕(茁)”字》,《中國語文》2018年第6期)。總之,清華簡、安大簡上的文字並不是孤立的,它們(men) 往往可為(wei) 釋讀其他經過科學發掘的楚簡乃至甲骨文、金文提供關(guan) 鍵線索。業(ye) 內(nei) 流行一句話:如果清華簡和安大簡是假的,那麽(me) 作偽(wei) 者的功力將遠遠在當世所有古文字學家之上。

 

其五,內(nei) 容因素。依樣畫葫蘆容易,無中生有難。因此,目前大多數的偽(wei) 簡都是以現成的內(nei) 容為(wei) 模板的。有的偽(wei) 簡,則幹脆胡編亂(luan) 湊,不能成句。清華簡、安大簡的內(nei) 容多不見於(yu) 傳(chuan) 世古書(shu) 以及已公布的出土文獻,為(wei) 古人代筆,且要瞞過古文字、音韻學、古文獻、先秦史等領域學者的法眼,其可能性幾乎不存在。文字發展有其特定規律,語言的發展亦然。尤其是虛詞,因其反映語言的時代與(yu) 地域特征,受到學者的關(guan) 注。以清華簡《係年》為(wei) 例,董誌翹、尤銳(YuriPines)等先生對該篇介詞“於(yu) ”“於(yu) ”的分布特點做過討論,認為(wei) 其密切呼應了漢語史發展規律,是《係年》不偽(wei) 的有力證明。再看《係年》所記載的具體(ti) 曆史事件,不但多可與(yu) 《左傳(chuan) 》《國語》《竹書(shu) 紀年》等古書(shu) 相互驗證發明,而且其中某些首次揭示的內(nei) 容,還可以得到後出材料的驗證。如我們(men) 過去不知道許國有一位叫佗的國君,《係年》首次披露了這位許國國君的事跡。無獨有偶,新出土的許子佗盞盂的銘文也出現了這位國君的名號,正可佐證《係年》所記不虛,已有學者撰文討論。內(nei) 容因素也最為(wei) 質疑者所關(guan) 注,質疑者通常的邏輯是:清華簡、安大簡的某一內(nei) 容、某一詞匯不見於(yu) 傳(chuan) 世古書(shu) ,所以肯定是偽(wei) 造的;清華簡、安大簡的某一內(nei) 容、某一詞匯見於(yu) 傳(chuan) 世古書(shu) ,那肯定是抄自傳(chuan) 世古書(shu) 的。這些質疑往往將古書(shu) 的流傳(chuan) 問題簡單化,或者濫用“默證”。有的質疑,則可啟發研究者進一步深入理解清華簡、安大簡的內(nei) 容。

 

以上五個(ge) 方麵,偽(wei) 簡能滿足一項,都已經不可思議。至於(yu) 清華簡和安大簡,在任何一個(ge) 方麵都毫無破綻,我們(men) 又有什麽(me) 理由去懷疑呢?著名古文字學家李守奎先生便指出:“就目前來看,戰國楚簡的作偽(wei) 水平還很低,從(cong) 使用材料、古書(shu) 形製、書(shu) 寫(xie) 字跡、用字等形式特征和竹簡內(nei) 容各個(ge) 方麵都沒有破綻的偽(wei) 簡還沒有見到。”(《清華簡的形製與(yu) 內(nei) 容》,《古文字與(yu) 古史考》,中西書(shu) 局2015年版,第4頁)這代表了目前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研究領域學者的普遍認識。

 

四、慧眼的養(yang) 成

 

質疑清華簡、安大簡的學者,有的出於(yu) 對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的隔膜,不甚了解相關(guan) 研究的進展,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有的則出於(yu) 對某一觀點的堅信,如清華簡中的《書(shu) 》類文獻進一步說明“偽(wei) 古文《尚書(shu) 》”並非先秦真本,但仍有人試圖為(wei) “偽(wei) 古文《尚書(shu) 》”翻案,且不承認清華簡的材料。相信隨著研究的深入與(yu) 對話的展開,此類誤會(hui) 都可以逐漸消弭。

 

相對而言,由於(yu) 研究先秦思想史的學者較早接觸簡牘(主要是受到郭店簡的影響),研究古史的學者向來注重出土文字材料,故對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研究領域的最新成果有更深切的認同。

 

前麵討論了判斷簡牘真偽(wei) 的五個(ge) 標準,這對於(yu) 專(zhuan) 業(ye) 學者來說可能是常識,但對旁觀者而言,全麵把握並非易事。那麽(me) 旁觀者該如何認識簡牘的真偽(wei) 問題呢?

 

大凡受到過現代學術訓練的人,想必不會(hui) 否認以下幾點:

 

其一,術業(ye) 有專(zhuan) 攻,隔行如隔山,首先需要尊重專(zhuan) 業(ye) 人士的意見。盡管在網絡上“磚(專(zhuan) )家”被汙名化,但學界中人應該很清楚“專(zhuan) 家”的分量。

 

其二,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研究是專(zhuan) 業(ye) 性很強的領域,但這並不意味著其他領域的學者或公眾(zhong) 不能進行質疑。而質疑和對話顯然需要在了解、尊重學界現有成果的基礎上展開。

 

其三,學術觀點需要建立在實際研究的基礎之上,如果沒有親(qin) 自進行研究和判斷,而隻是聽信傳(chuan) 言、以訛傳(chuan) 訛的話,則顯然是令人遺憾的。

 

對簡牘感興(xing) 趣的讀者,可以關(guan) 注《古文字研究》《出土文獻》《簡帛》《簡帛研究》《出土文獻研究》《出土文獻與(yu) 古文字研究》等專(zhuan) 業(ye) 刊物以及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yu) 保護中心網站、複旦大學出土文獻與(yu) 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武漢大學簡帛網等專(zhuan) 業(ye) 網站的相關(guan) 討論。凡是學者普遍認同、熱烈討論的材料,都是經過專(zhuan) 業(ye) 學者檢驗、達成共識的可靠材料,自可放心研讀、利用。

 

需要注意的是,有些質疑清華簡、安大簡的人雖是著名學者,但實際上並不專(zhuan) 門研究古文字與(yu) 出土文獻,他們(men) 的意見很容易誤導旁觀者。而在某些所謂的文物鑒定會(hui) 上,有的參會(hui) 專(zhuan) 家看似是專(zhuan) 業(ye) 人士,但其實並非相應領域的專(zhuan) 門研究者,則容易將贗品判作真品,同樣極具迷惑性。

 

總之,普通讀者隻要獨立思考,不盲從(cong) ,多看多聽,偽(wei) 簡自然不會(hui) 被當成真簡,而真簡也不會(hui) 蒙冤受屈。

 

(本文的寫(xie) 作,得到胡平生、李均明、徐在國、賈連翔、劉剛諸先生的指正,謹致謝忱。小文若有疏誤,概由筆者個(ge) 人負責。)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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