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草木之形，觀照人事

——讀許石林《舌尖草木》

作者：黃新良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六月二十日乙醜(chou)

            耶穌2018年8月1日

讀許石林先生的新書(shu) 《舌尖草木》，想起《論語·陽貨》篇中的語錄：“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xing) ，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yu) 鳥獸(shou) 草木之名。”

這裏所說的“詩”，是指《詩經》。因語錄中有“多識於(yu) 鳥獸(shou) 草木之名”，與(yu) 石林先生新書(shu) 《舌尖草木》頗有淵源。然而，就如在他的序中所述：草木之屬，何止於(yu) 舌尖，必達乎心尖歟。讀他的書(shu) ，如果僅(jin) 停留在舌尖味蕾，或耳目之娛，必不得其深旨，更不會(hui) 有那種“讀其書(shu) ，想見其人”的愉悅之感。那麽(me) ，讀了也即未讀。

孔子所說“多識於(yu) 鳥獸(shou) 草木之名”，是這段語錄的末枝；再往前看，“興(xing) 觀群怨”四字真諦，才是讀《詩》之要，讀詩可以讓人感發誌意、考見得失、和而不流、怨而不怒，以此可以處理人生的各個(ge) 方麵。讀《舌尖草木》，則能讀到石林先生得《詩》之精髓，將“興(xing) 觀群怨”之旨，以草木之形，觀照人事。許先生不寫(xie) 詩，以其對詩——這種經典體(ti) 裁的深刻理解，通過雜文的形式表現他的詩心，這比很多當下會(hui) 寫(xie) 詩的人更為(wei) 高蹈。

詩雲(yun) “緡蠻黃鳥，止於(yu) 丘隅。”子曰“於(yu) 止，知其所止，何以人而不如鳥乎！”這段引自《大學》的片段，由鳥及人，比興(xing) 感發，諷人沒有“知止之明”，還不如禽鳥。讀《舌尖草木》，類似於(yu) 由草木及人事、比興(xing) 感發的篇章比比皆是，先生將對草木的認識糅合自身豐(feng) 富的閱曆，觸發了許多感想，大多都是針砭當下的社會(hui) 習(xi) 氣。《從(cong) 麥子說起》讓我們(men) 知道迂闊而胸懷和眼光持世甚遠的宓子；《一“麥”相承》裏的“送膜”禮俗暗含親(qin) 情血脈的承襲，等等。

石林先生能見草木之性，又善移草木之性與(yu) 人之性合。現在人多對自然萬(wan) 物無情。很多人常以“吃貨”自居，吃貨隻管吃，但至於(yu) 吃的是什麽(me) ，怎麽(me) 而來，其性如何，有何情事，講究如何，一概不知。石林先生懂飲食，手觸目及之草木常能道出原委、淵源和故實，有時還能想出新奇的製作方法，把它們(men) 做成新樣式的食品，這若不能通物性，哪來化腐朽為(wei) 神奇之功？《舌尖草木》中，石林先生寫(xie) 槐、海棠、荔枝、杏等等，無不將物之性與(yu) 人之性合，往往，他的文章語言中也充滿對草木的溫情與(yu) 敬意。然物之性今人未必能識，以致人之性今人也未必盡知。這恰恰是許石林先生別於(yu) 他人的最大特點——格物致知，知物性、通人性、知人情，潛移默化，調養(yang) 自我正氣，也釋放出自己對社會(hui) 的巨大能量，影響他人。

許石林先生是有著巨大能量的人，但他對自己寫(xie) 了那麽(me) 多本書(shu) 給了一個(ge) 客觀的評價(jia) ：我隻是古人經典道德文章的傳(chuan) 承者，從(cong) 來不敢有所創造。許先生的的每篇文章都四書(shu) 五經的現代闡釋的篇章。他把古人經典的道德文章一篇篇地以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故事闡釋出來，惟恐不能傳(chuan) 達到位、怕遺漏了什麽(me) 。他在以古潤人方麵有著鋼鐵一般的意誌，曾經有一位誌古卻誤入歧途的詩人與(yu) 他交談，說到自己非常信奉魯迅所說“我翻開曆史一查，滿本都寫(xie) 著兩(liang) 個(ge) 字是‘吃人’”，最不能容忍了的曆史多少仁人誌士被自己的朝廷屈殺埋沒了。先生不以為(wei) 然，便跟他講起了謝枋得、文天祥等，乃至於(yu) 一個(ge) 下午把《宋史紀事本末》後三章都講完了，慢慢地打開了那位詩人的心境。沿著這個(ge) 路子，那位詩人開始讀《論語》，以同情之理解的方式去讀中國曆史，遇有不能通融的地方就找石林先生交流。石林先生往往以對中國文化通達的識見讓那位詩人受益匪淺，用先生自己的話說：生生地給他掰回來了。知情者無不佩服先生的潤人功夫和耐心耐力。

瞻彼淇澳，綠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石林先生的每篇文章都會(hui) 留下時間，有時候留下地點，這是個(ge) 很有意思的內(nei) 容。這幾年，他的書(shu) 接連出版，有人會(hui) 覺得奇怪，他怎麽(me) 這麽(me) 有閑工夫、這麽(me) 高產(chan) 呢？其實不然，他的每本書(shu) 都是日積月累的成果，工作變化、時空變化，他對自己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都沒有停止。今年5月底，先生出差途中，不慎摔倒，左手橈骨骨折，次日一個(ge) 人乘飛機返回深圳，在萬(wan) 米高空，還忍著傷(shang) 痛，用筆為(wei) 一位朋友的新書(shu) 寫(xie) 了三千多字的序言。僅(jin) 此一例，即可知他的思維之活躍、靈感之紛呈以及如何勤奮與(yu) 惜時。

這是值得許多當下借手機消磨時光的人學習(xi) 與(yu) 仿效的。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