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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鉤作者簡介:吳鉤,男,西曆一九七五年生,廣東(dong) 汕尾人。著有《宋:現代的拂曉時辰》《知宋:寫(xie) 給女兒(er) 的大宋曆史》《宋仁宗:共治時代》《風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宋神宗與(yu) 王安石:變法時代》等。 |
“國民老公”蘇東(dong) 坡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原載於(yu) “我們(men) 都愛宋朝”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閏七月初六 丙戌
耶穌2017年8月27日

如果我們(men) 將時間撥回到11世紀的中國,找出一名堪稱“國民老公”的宋朝男子,他會(hui) 是誰呢?
相信不少朋友都會(hui) 說:柳永!柳永!
柳永確實是當時許多女性心目中的大宋男神。《喻世明言》第十二卷記載說,柳永“自恃其才,沒有一個(ge) 人看得入眼,所以縉紳之門,絕不去走;文字之交,也沒有人。終日隻是穿花街,走柳巷,東(dong) 京多少名妓,無不敬慕他,以得見為(wei) 榮。”當時汴京的青樓,傳(chuan) 出幾句口號:“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中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麵。”(宋朝歌妓看來還算矜持,要是放在今天,那口號必變成“柳七,×我!”)其中有三位名妓:陳師師、趙香香、徐冬冬,更是“賠著自己錢財,爭(zheng) 養(yang) 柳七官人”。
不過,柳七官人離“國民老公”的境界還遠著。畢竟,爭(zheng) 著想結交他的女性基本上都是青樓歌妓,良家女子恐怕都不敢嫁“贏得青樓薄幸名”的風流才子。那時候還有一位男性,如果他不能稱“國民老公”,那柳永就更沒有資格了。
這個(ge) 人就是蘇軾蘇大學士。
妾身非蘇郞不嫁
跟柳永一樣,蘇軾也是頗得青樓歌妓之歡心的。熙寧七年(1074)九月,三十七歲的蘇軾被委任為(wei) 密州太守,他從(cong) 杭州啟程,前往密州赴任,途經蘇州閶門,蘇州“望雲(yun) 館”有位歌妓,特意攜酒前來送行。我們(men) 不知道這位歌妓的名字,但知道她對蘇軾非常仰慕,如今意中人要遠行,她心中難舍,忍不住淚眼婆娑。臨(lin) 行,蘇軾贈她一首《醉落魄•蘇洲閶門留別》:“蒼顏華發,故山歸計何時決(jue) ?舊交新貴音書(shu) 絕。惟有佳人,猶作殷勤別。離亭欲去歌聲咽,瀟瀟細雨涼吹頰。淚珠不用羅巾裛,彈在羅衣,圖得見時說。”
但蘇軾的女人緣絕不限於(yu) 青樓,深宮中的皇後、皇太後,也是蘇軾的粉絲(si) 。大宋民間,更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都想嫁蘇大學士。有一本宋朝人寫(xie) 的八卦筆記,叫做《甕牖閑評》,就記錄了一樁軼事:元豐(feng) 年間,“蘇東(dong) 坡謫黃州,鄰家一女子甚賢,每夕隻在窗下聽東(dong) 坡讀書(shu) 。後其家議親(qin) ,女子雲(yun) :“須得讀書(shu) 如東(dong) 坡者乃可。”竟無所諧而死。故東(dong) 坡作《卜算子》以記之。”人們(men) 相信,蘇軾的這首《卜算子》:“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就是為(wei) 紀念那位紅顏薄命的少女而作。
這樁軼事流傳(chuan) 頗廣,並衍生出幾個(ge) 版本,其中一個(ge) 版本記錄在另一部八卦筆記《野客叢(cong) 書(shu) 》中:“惠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聞東(dong) 坡至,喜謂人曰:‘此吾婿也。’每夜聞(東(dong) )坡諷詠,則徘徊窗外。(東(dong) )坡覺而推窗,則其女逾牆而去。坡從(cong) 而物色之,溫具言其然。(東(dong) )坡曰:‘吾當呼王郎與(yu) 子為(wei) 姻。’未幾,坡過海,此議不諧,其女遂卒,葬於(yu) 沙灘之側(ce) 。(東(dong) )坡回惠日,女已死矣,悵然為(wei) 賦此詞。”
在這個(ge) 版本中,故事的地點改為(wei) 惠州,女子姓溫,是惠州都監的女兒(er) ,十六歲了仍不肯嫁人,聽說蘇軾來惠州,說,嫁人當嫁蘇學士。蘇軾夜裏在書(shu) 房讀書(shu) ,溫氏女則在窗外徘徊。蘇軾推窗去看時,她又逾牆逃走。其實此時蘇軾已年近六旬,身邊也有王朝雲(yun) 相伴,顯然跟溫氏女不可能再有緣分。但蘇軾為(wei) 人熱心,準備給她做媒,介紹一位王姓公子與(yu) 她相親(qin) ,可惜相親(qin) 未果,蘇軾又被貶至海南。等他從(cong) 海南回來,溫氏女已抑鬱而終。天妒紅顏,蘇軾惟有悵然寫(xie) 詩相吊,所謂“揀盡寒枝不肯棲”,是說溫氏女擇偶不嫁;“寂寞沙洲冷”,是指她死後葬身之所。

恨不相逢於(yu) 未嫁
還有一些女子,未嫁時仰慕蘇軾,嫁人後仍念念不忘,想來見蘇軾一麵,以了結情思。很八卦的《甕牖閑評》載有一事:蘇軾在杭州時,一日與(yu) 友人同遊西湖,“至湖心,有小舟翩然至前,一婦人甚佳,見東(dong) 坡,自敘‘少年景慕高名,以在室無由得見。今已嫁為(wei) 民妻,聞公遊湖,不避罪而來。善彈箏,願獻一曲,輒求一小詞,以為(wei) 終身之榮,可乎?’東(dong) 坡不能卻,援筆而成,與(yu) 之。”
蘇軾贈送給這位多情少婦的詩詞,就是這一首《江城子》:“鳳凰山希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蓉、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斂雲(yun) 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八卦筆記記載的這些風流韻事,很可能有演繹的成分。下麵我們(men) 講述一個(ge) 絕對真實的故事:元祐八年(1093),蘇軾被任命為(wei) 定州太守,時五十六歲。在定州任上,蘇軾聘請了一位叫李之儀(yi) 的年輕人為(wei) 幕僚。李之儀(yi) 的夫人名叫胡文柔,是一位很有才情、見識的女子。丈夫每天到蘇軾府上辦公,胡文柔都要交待說:“子瞻名重一時,讀其書(shu) ,使人有殺身成仁之誌。君其善同之邂逅。”蘇軾到李家做客,胡文柔每次都躲在屏風後聽他與(yu) 丈夫聊天,待蘇軾告辭後,則歎曰:“我嚐謂蘇子瞻未能脫書(shu) 生談士空文遊說之蔽,今見其所臨(lin) 不苟,信一代豪傑也!”
後來兩(liang) 家人來往多了起來。胡文柔與(yu) 蘇軾的侍妾王朝雲(yun) 年紀相仿,又都喜歡誦讀佛經,因此成了好朋友。蘇軾還戲謔地給胡文柔起了一個(ge) 法號,叫“法喜上人”。可見兩(liang) 家人過從(cong) 甚密,相處融洽。不久蘇軾又遭貶遷,胡文柔夜做了一件衣服,送給蘇軾,說道:“我一女人,得如此等人知,我複何憾?!”
如今想來,胡文柔對蘇軾應該也是懷有仰慕之心,隻是已為(wei) 人婦,這種感情隻能深深埋於(yu) 心底,或者說,已經超越出了男女之情,升華為(wei) 對親(qin) 人的關(guan) 愛。後來胡文柔不幸病逝,丈夫李之儀(yi) 將妻子與(yu) 蘇軾的交往,都寫(xie) 進他的文集《姑溪集》。
更有意思的是,那時候許多男子也很仰慕蘇大學士呢。蘇軾名動天下,粉絲(si) 也遍布天下,其中最奇葩的一名蘇粉,大約要算章元弼。據一本宋人筆記《師友談記》的記載:“章元弼頃娶中表陳氏,甚端麗(li) 。元弼貌寢陋,嗜學。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也,觀忘寐。陳氏有言,遂求去,元弼出之。元弼每以此說為(wei) 朋友言之,且曰‘緣吾讀《眉山集》而致也。’”
這個(ge) 章元弼,慕蘇軾之名,對蘇氏作品愛不釋手,結果冷落了美麗(li) 的嬌妻陳氏。本來章元弼就長得醜(chou) ,已經讓妻子陳氏很不滿意,現在陳氏更受不了了,便提出了離婚。而章元弼說起這件事,還沾沾自喜,經常跟朋友吹噓說:“因為(wei) 我廢寢忘食讀蘇先生的書(shu) ,冷落了妻子,她才跟我離的婚。”直讓我懷疑他對蘇軾是不是有某種特別的情愫。
蘇軾一生並不得意,仕途坎坷,以致他多次感歎說,我們(men) 摩羯座就是命運多蹇。既不是帥哥,也沒多少錢財。但他多才多藝,琴棋詩畫皆精通;也有學問,開創蜀學;能談星座,還做得一手好菜;又懂工程設計,廣州最早的自來水供水係統即出自他的設計;他生性幽默、樂(le) 天,即使在人生最失意落魄的時候,也能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他又有著菩薩心腸,一手創辦過孤兒(er) 基金“救兒(er) 會(hui) ”、福利醫院“安樂(le) 坊”,至今杭州與(yu) 惠州還有他整修的蘇堤。
他又是一位深情的男人,妻子王弗病逝,他在她墳前手植三萬(wan) 棵鬆柏,十年後夢見王弗,還是舊時模樣,醒來寫(xie) 了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兩(liang) 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xiang) 。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gang) 。”
這是悼亡詞中的千古絕唱,相比之下,柳永詞中表現出來的小傷(shang) 感,顯得太輕飄飄了。蘇軾每有新詞出,必天下傳(chuan) 誦,這首《江城子》在傳(chuan) 播過程中,不知深深打動了多少閨中女子柔弱的心。如此深情的男人如果還不值得寄托終身,那世上還有什麽(me) 男人值得嫁呢?
責任編輯: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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