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純齋主人】《春秋》三傳通讀入門之桓公十三年

欄目:經學新覽
發布時間:2024-07-11 22: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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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三傳(chuan) 通讀入門之桓公十三年

作者:三純齋主人

來源:“三純齋”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六月初六日丙子

          耶穌2024年7月11日

 

[春秋]十有三年,春,二月,公會(hui) 紀侯、鄭伯。己巳,及齊侯、宋公、衛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衛師、燕師敗績。

 

三月,葬衛宣公。

 

夏,大水。

 

秋,七月。

 

冬,十月。

 

魯桓公十三年,公元前699年。

 

春季,《春秋》一共記錄了兩(liang) 件事。第一件事是“十有三年,春,二月,公會(hui) 紀侯、鄭伯。己巳,及齊侯、宋公、衛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衛師、燕師敗績。”魯桓公十三年春季二月,魯桓公與(yu) 紀國國君以及鄭厲公會(hui) 麵。己巳,魯、鄭、紀三國與(yu) 齊僖公、宋莊公、衛惠公以及南燕聯軍(jun) 開戰。齊、宋、衛、燕聯軍(jun) 被打敗。

 

《春秋》這條記錄沒有記載會(hui) 麵的地點,按此前三傳(chuan) 有關(guan) 理論看,應該是在魯國境內(nei) 。顯然是去年冬天吃了敗仗之後,魯國、鄭國聯盟想複仇,見麵商討此事,三國之間達成了一致後,立刻主動發起攻擊。

 

宋國這邊顯然也早就有了應對準備,也拉攏了齊、衛、南燕組成聯軍(jun) 。從(cong) 現有的記錄看,南燕是宋國的死忠。之前鄭莊公時代,齊僖公雖然與(yu) 鄭莊公一直共進退,但此時鄭厲公即位不久,估計還沒拜齊僖公的碼頭,反而跟魯國站在了一起。齊僖公則應該是權衡利弊後覺得跟宋國聯手更劃算,畢竟鄭國離齊國太遠了未必能幫自己的忙反倒是吞並紀國更實惠。而且自己喜歡的那個(ge) 公子忽此刻又不是國君,如果能把鄭厲公趕下來扶助忽複位,那就太劃算了,加之此前因為(wei) 紀國的緣故,齊國已經與(yu) 魯國翻臉,因此毫不猶豫站在了宋國一邊。衛國這時候還是先君衛宣公的葬期,之所以還願意參與(yu) 進來,一者衛國一直與(yu) 宋國關(guan) 係不錯,二者,此時還有一個(ge) 重要的人物客居衛國——即鄭莊公的法定繼承人忽,如果鄭厲公被齊、宋、衛、南燕聯手拿下,那忽複位後衛國必然也是獲益匪淺。

 

關(guan) 於(yu) 這條記錄,特殊的一點在於(yu) 齊侯宋公的排序,以及對應的齊師宋師的排序。但具體(ti) 原因在之前的《番外篇:試論<春秋>人物稱謂及排序》已講過,此處不再贅述。

 

《榖梁傳(chuan) 》對條記錄解讀如下:

 

其言及者,由內(nei) 及之也。其曰戰者,由外言之也。戰稱人,敗稱師,重眾(zhong) 也。其不地,於(yu) 紀也。

 

《春秋》在這裏用“及”字,是表示由我們(men) 魯國而及他國。用“戰”,則是強調從(cong) 魯國的外部而言。這場戰爭(zheng) 稱對方為(wei) “人”,但在講述結果的時候則說是“師”,是為(wei) 了強調對方人多。沒有記錄戰爭(zheng) 的地點,是因為(wei) 這場戰爭(zheng) 發生在紀。

 

《公羊傳(chuan) 》的觀點如下:

 

曷為(wei) 後日?恃外也。其恃外奈何?得紀侯、鄭伯,然後能為(wei) 日也。內(nei) 不言戰,此其言戰何?從(cong) 外也。曷為(wei) 從(cong) 外?恃外,故從(cong) 外也。何以不地?近也。惡乎近?近乎圍。郎亦近矣,郎何以地?郎猶可以地也。

 

意思是說,為(wei) 何《春秋》把交戰的具體(ti) 日期寫(xie) 在後麵(注:即寫(xie) 在三國國君會(hui) 麵之後)?是因為(wei) 這次戰爭(zheng) ,主要靠鄭國和紀國等外部力量。靠外部力量又如何?所以需要見到紀侯和鄭厲公了,才能確定日期。《春秋》的慣例是“內(nei) 不言戰”,為(wei) 何此處用“戰”字(注:即此前反複解釋過,如果用“戰”就意味著魯國失敗了,但這次戰爭(zheng) 魯國一方勝利了卻用了“戰”字)?是因為(wei) 站在別國的角度來記錄的。為(wei) 什麽(me) 說是站在別國角度記錄此事呢?因為(wei) 這次戰爭(zheng) 的主要力量是靠鄭國和紀國的,所以就站在別國(注:即紀國和鄭國)的角度記錄此事。為(wei) 何沒有記錄戰爭(zheng) 發生的地點?是因為(wei) 離我們(men) 魯國國都很近。有多近呢?近到幾乎圍住我們(men) 魯國國都了。那上次郎之戰也很近,為(wei) 何又記錄了地點?郎是可以記錄下來的。

 

“郎亦近矣,郎何以地?郎猶可以地也”……這是什麽(me) 鬼理論?反正我看到的時候就是一臉問號。這不就是“你為(wei) 啥郎之戰的時候要寫(xie) 地名?不為(wei) 啥,我就是想寫(xie) ”的意思嗎?

 

《春季》的第二件事是“三月,葬衛宣公。”不過這條記錄三傳(chuan) 都未關(guan) 注。

 

夏季隻有一條簡單的記錄,“夏,大水。”三傳(chuan) 也都未關(guan) 注。

 

秋季和冬季,《春秋》沒有記錄具體(ti) 事件,“秋,七月”和“冬,十月”一筆帶過。

 

再來看《左傳(chuan) 》這年的記錄:

 

十三年春,楚屈瑕伐羅,鬥伯比送之。還,謂其禦曰:“莫敖必敗。舉(ju) 趾高,心不固矣。”遂見楚子曰:“必濟師。”楚子辭焉。入告夫人鄧曼。鄧曼曰:“大夫其非眾(zhong) 之謂,其謂君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niǔ)於(yu) 蒲騷之役,將自用也,必小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夫固謂君訓眾(zhong) 而好鎮撫之,召諸司而勸之以令德,見莫敖而告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豈不知楚師之盡行也?”楚子使賴人追之,不及。

 

莫敖使徇於(yu) 師曰:“諫者有刑。”及鄢,亂(luan) 次以濟,遂無次,且不設備。及羅,羅與(yu) 盧戎兩(liang) 軍(jun) 之。大敗之。莫敖縊於(yu) 荒榖,群帥囚於(yu) 冶父以聽刑。楚子曰:“孤之罪也。”皆免之。

 

宋多責賂於(yu) 鄭,鄭不堪命,故以紀、魯及齊與(yu) 、宋、衛、燕戰。不書(shu) 所戰,後也。

 

鄭人來請修好。

 

第一段承接《左傳(chuan) 》在去年講的羅人伯嘉三數楚軍(jun) 之事,是楚國攻打羅國的記錄。鄧曼,是楚武王的夫人。前麵提到過鄭莊公也有一位夫人被稱作鄧曼,似乎鄭莊公跟楚武王還有姻親(qin) 之誼。鄧曼說“莫敖狃於(yu) 蒲騷之役”的狃即沿襲、習(xi) 慣了而不願改變的意思。“天之不假易”的假易,是寬容的意思。賴人,即楚武王手下的出身於(yu) 賴國的人。賴國,據考證為(wei) 姬姓,子爵,始封祖是周文王之子姬穎,最初的都城在賴,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省禹州市,所以稱賴國。

 

第一段意思說,魯桓公十三年春,楚國的屈瑕帥軍(jun) 隊攻打羅國,鬥伯比去送行。回來之後對他的駕車之人說:“莫敖這次去一定會(hui) 打敗仗。他行為(wei) 趾高氣揚,心態必然就不穩重。”於(yu) 是就去見楚武王說:“咱們(men) 一定得再增加軍(jun) 隊。”楚武王拒絕了他,回到宮裏把這件事告訴了夫人鄧曼。鄧曼說:“大夫之意,不是為(wei) 了增加軍(jun) 隊。他的意思是說,國君安撫小民靠的是信,訓誡官員靠的是德,震懾莫敖靠的是刑法。莫敖剛經曆了蒲騷之役的勝利,肯定會(hui) 自大,這樣必然就會(hui) 輕視羅國。國君您若不及時提醒他,他肯定不會(hui) 對羅國做好防備。鬥伯比的本意,應該是想請國君訓誡大家好讓大家能保持應有的鎮定,把我們(men) 的官吏召集起來勸勉他們(men) 要保守美德,叫莫敖來告訴他老天是不會(hui) 寬容狂妄自大之人。如果不是因為(wei) 這個(ge) ,大夫又怎麽(me) 會(hui) 不知道這次出征,我們(men) 楚國已經派出了全部兵力?”楚武王趕緊派賴人去追莫敖屈瑕,但沒有追上。

 

第二段記錄講述楚國這次出戰如何失敗。徇,即宣布命令、通令全軍(jun) 的意思。鄢,這裏不是當初段被打敗的那個(ge) 地方,杜預注釋說“鄢水,在襄陽宜城縣,入漢。”盧戎,是羅國的盟友,杜預注釋說是“南蠻”。荒榖、冶父,杜預注釋說“皆楚地”,楊伯峻先生注釋說兩(liang) 地都在今天的湖北江陵縣一帶。

 

第二段意思說,莫敖派人告知全軍(jun) 說:“誰要提建議就軍(jun) 法處置。”軍(jun) 隊到了鄢,過河的時候混亂(luan) 無序,又沒有做好防備。到了羅國,羅國和盧戎兩(liang) 麵攻擊楚國,大敗楚國軍(jun) 隊。莫敖也自縊於(yu) 荒穀,其他將帥都自囚於(yu) 冶父等候處分。楚武王對他們(men) 說:“(這次失敗)都是我的過錯。”赦免了眾(zhong) 人。

 

看完這部分記錄,我第一很佩服鄧曼,這個(ge) 女人太聰慧了,能透過表象看本質,而且對軍(jun) 政大事的判斷相當準確,莫敖屈瑕公開不允許大家提意見充分證明了鄧曼說他“將自用也,必小羅”的預判;第二很佩服鬥伯比,知微見著深謀遠慮,當然,對於(yu) 他沒有直諫一事,也能理解,畢竟屈瑕是三軍(jun) 統帥,又有蒲騷之役的勝利之威,風頭正盛,事實也證明楚武王那時候是聽不進去不同建議的;第三挺佩服楚武王,知錯能改,對於(yu) 戰敗的將軍(jun) 們(men) 能寬大處理,還是很有擔當的君主。這次戰爭(zheng) 的失敗,表麵看是屈瑕的驕傲自大所致,其實莫若說是楚武王乃至整個(ge) 楚國的驕傲自大所致。楚武王說“孤之罪也”,倒也是事實。

 

第三段記錄,是對宋鄭之間發生矛盾的來龍去脈做了交代。之所以鄭國與(yu) 宋國翻臉,是因為(wei) 宋國多次向鄭國索賄,鄭國已經不堪重負忍無可忍了,於(yu) 是聯合紀國、魯國與(yu) 齊、宋、衛、南燕聯軍(jun) 開戰。《春秋》沒有記載開戰的地點,是因為(wei) 我們(men) 魯國後去的。

 

“宋多責賂於(yu) 鄭”,當初突正是因為(wei) 答應了宋國的賄賂,所以宋國才扶植他上位;“鄭不堪命”,可見這位宋莊公也確實貪得無厭,以至於(yu) 鄭厲公不堪重負;“不書(shu) 所戰,後也”——這也真是奇怪,打仗說好的都能晚去,真不靠譜

 

最後一段記錄,講述魯國和鄭國關(guan) 係得到進一步鞏固。戰爭(zheng) 之後,鄭國派人來魯國修好——應該是兩(liang) 次戰爭(zheng) ,讓鄭厲公深感必須牢牢抓住魯國這根救命稻草,所以乘熱打鐵,主動做出加深雙方合作的表示。

 

戰爭(zheng) 結束之後,各回各家,該幹啥繼續幹啥。鄭國派人來魯國鞏固一下雙方的聯盟關(guan) 係。紀國人暫時出了一口被齊國欺壓的惡氣。齊、宋、南燕估計回去反思總結了。衛國則繼續回去給先君辦葬禮。衛國即位的這位惠公,上任第一件對外的事情就是參戰,而且是在老子尚未入土的情況下,感覺這兆頭似乎不是很好。不過這位老兄即位的過程就是一部狗血大戲,當然,導演和主角還都不是他,而是他那位此刻已經死去的老爹——等後麵魯桓公十六年的時候,我們(men) 會(hui) 看到相關(guan) 記錄,到時候再詳說。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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