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政治思想與(yu) 美國民主製度的形成

作者：王小良 孫婷婷

來源：《國際漢學》2022年第2期

本文英文原題為(wei) “Confucian Political Ideas in the Making of American Democracy”，首次於(yu) 2019年8月在“哥本哈根國際儒學論壇”上正式宣讀，反響熱烈。作者王小良（Dave Wang）博士，美國紐約皇後圖書(shu) 館勞雷頓分館（Queens Library at Laurelton）館長、聖約翰大學（St. Johns University）兼職教授，長年致力於(yu) 儒學經典對美國政治、社會(hui) 影響的研究。他特別關(guan) 注美國開國元勳對中華文明積極因素的汲取，及其對美國政體(ti) 形成的影響。他在世界多所大學就本課題發表演講，曾在中國、印度、日本、意大利和美國的學術期刊上發表過幾十篇相關(guan) 論文。最近的一篇為(wei) 《美國開國元勳與(yu) 中國長城——追溯“美國築牆”思維的來源》（“The U. S. Founders and the Great Wall of China:Tracing the Origins of‘American Wall’ Mindset”），發表於(yu) 美國《弗吉尼亞(ya) 亞(ya) 洲研究評論》（Virginia Review of Asian Studies）2019年第21卷第70—79頁。他的多篇論文已被包括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在內(nei) 的美國大學選為(wei) 研究生和本科生教材。在美國政治製度建立之初，作為(wei) 開國元勳之一的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提出了社會(hui) 進步理論，即將儒家政治觀念同西方社會(hui) 進步傳(chuan) 統結合起來。其他重要開國元勳如約翰·亞(ya) 當斯和托馬斯·傑斐遜都加入了富蘭(lan) 克林的行列，利用儒家政治理念創造出獨特的美國政體(ti) 。儒家思想通過這些開國元勳在美國民主製度中留下了令人意想不到，卻又難以磨滅的印記。

作者簡介：王小良（Dave Wang）博士，原籍中國吉林。1982年東(dong) 北師範大學世界史專(zhuan) 業(ye) 碩士畢業(ye) ，1991年赴美國留學，2000年獲美國亞(ya) 利桑那大學哲學博士學位。現為(wei) 美國曆史教育協會(hui) 會(hui) 員、《弗吉尼亞(ya) 亞(ya) 洲研究評論》（Virginia Review of Asian Studies）編委、美國紐約皇後圖書(shu) 館勞雷頓（Laurelton）分館館長、聖約翰大學兼職教授，被國內(nei) 多所高校聘為(wei) 客座教授。長期從(cong) 事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對西方文明進步影響的研究，在中國、美國、意大利、日本、印度發表了數十篇與(yu) 此主題相關(guan) 的論文，引起廣泛關(guan) 注。近年來發表的主要論文有：《儒學與(yu) 美國民主製度的建立》（“Confucianism in the Making of American Democracy”）、《儒家政治思想與(yu) 富蘭(lan) 克林的社會(hui) 進步理論》（“Confucian Political Ideas and Franklin's Theory of Social Progress”）、《美國開國元勳與(yu) 中國長城：探尋“美國築牆心態”的來源》（“The US Founders and the Great Wall of China: Tracing the Origins of 'American Wall Mindset' ”）。2021年他的著作《中國與(yu) 美國的建立：中華文明的影響》（China and the Founding of the United States: The Influence from Chinese Civilization）在美國出版，書(shu) 中分析了18世紀以來中國文化對歐美文化的影響，闡述了中國在道德、政治哲學、教育、農(nong) 業(ye) 、技術等領域的成就，以及這些成就對西方的促進作用。

1783年美國獨立戰爭(zheng) 甫一結束，剛建立合眾(zhong) 國不久的開國元勳們(men) 便麵臨(lin) 著挑戰：如何建立一個(ge) 穩定的政體(ti) 來維護艱難取得的革命果實。有關(guan) 這項艱巨的任務，約翰·亞(ya) 當斯（John Adams,1735—1826）的描述為(wei) ：“諸事聚合如斯，推翻政府實遠較於(yu) 現下這般時節建立政府為(wei) 易。”【1】

合眾(zhong) 國的開國元勳們(men) 在1787年製憲會(hui) 議上確立了國家的憲章，這令他們(men) 的功績更為(wei) 重大、更史無前例。不過不出所料，《憲法》頗具爭(zheng) 議。起草完成後，批評者指責“《憲法》是對美國獨立戰爭(zheng) 中的核心原則的背叛”，而擁護者則稱讚它“是自由與(yu) 權力的良好結合，是與(yu) 國家統治的現實妥協”。【2】

這些西方思想流派培養(yang) 出來的開國元勳，受到了歐洲啟蒙運動對政府責任闡述的影響。他們(men) 欣然接受了民治的觀念，這一觀念是因為(wei) 啟蒙運動思想家的努力而日益盛行起來的。其中一位思想家約翰·洛克（John Locke,1632—1704）在其著作《政府論》（Two Treatises on Government,1689,1690）中闡釋了他頗具影響力的社會(hui) 契約理論。該理論反對君權神授，支持以被統治者同意為(wei) 基礎的政府，隻要被統治者願意放棄一定的自由來換取生命、自由和財產(chan) 這些基本權利。

或許出人意表的是，一些啟蒙運動的領袖，比如洛克和伏爾泰（Voltaire,1694—1778），都十分尊崇儒家的治理原則。比如，洛克讚同被統治者有起義(yi) 的權利，這與(yu) 儒家政治理論是一致的。洛克論證說，如果政府不能保護國民的自然權利，則國民有權起義(yi) 建立新的統治階級。【3】開國元勳們(men) 也有類似的主張，他們(men) 說統治的基本目的是如何服務人民。不過同時，統治階級也要對平民進行製約；有些開國元勳，比如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1751—1836）擔心，向教育水平不高的人和窮人讓渡過多政治權利會(hui) 在社會(hui) 和政治層麵造成動蕩。【4】

將《憲法》的建國原則作為(wei) 指引的美國，經常被譽為(wei) 現代民主的典範。然而，美國的製度並非純粹的民主。比如，總統不是通過直接多數票選出的，而是通過選舉(ju) 人團“間接普選”任命的。選舉(ju) 人團是創建者們(men) 的一個(ge) 新穎想法，他們(men) 想以此來削弱普通民眾(zhong) 的權力，從(cong) 而解決(jue) 麥迪遜及其同僚擔憂的問題。選舉(ju) 人團製度下，贏得普選的總統候選人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入主白宮；總統是由選舉(ju) 人團多數票選出的。【5】

未將儒家思想包括在締造美國民主的影響因素中是最引人注目的問題。證據表明，開國元勳們(men) 在建設全新、獨特的美國政治製度時，經常使用儒家政治哲學。被譽為(wei) “美國學術和教育之父”的諾亞(ya) ·韋伯斯特（Noah Webster,1758—1843）甚至宣稱儒家思想是《美利堅合眾(zhong) 國憲法》形成中最具影響的因素之一。【6】

在本文中，筆者將探究美國開國元勳們(men) 在建立合眾(zhong) 國新政體(ti) 的過程中如何借鑒儒家的政治思想。本文將概述儒家哲學的治理理念，探討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06—1790）的政治理論以及開國元勳們(men) 在創建新政體(ti) 的過程中如何運用了儒家觀念。

儒家治理理念概述

孔子（前551—前479）是一位中國哲學家、教育家和政治家，漢朝時，他的學說被確立為(wei) 國家的正統思想。儒家有一條指導原則：道德培養(yang) 應源自國君。令人稱奇的是，盡管孔子所處的時代動蕩不安，他堅信統治者應當通過教育和表率來統治臣民，而非武力。孔子還堅稱，政府應為(wei) 人民而存在，且民貴君輕。【7】

孔子認為(wei) ，統治者的美德是其統治的前提。“德”被視作一種道德力量，它讓統治者無須訴諸武力便可得到他人的忠心。【8】正如孔子所言：“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9】孔子認為(wei) ：“如果統治者能按照最高的準則要求自己，人民就會(hui) 效仿，這樣從(cong) 上至下都會(hui) 有所改觀。”【10】有德行的當政者就如同北極星一般，其他眾(zhong) 星會(hui) 環繞著它運轉。【11】

尤其是，孔子教導人們(men) 民主的原則，即最高統治權來源於(yu) 人民。12孔子將統治者比作船，民眾(zhong) 比作水：“水則載舟，水則覆舟。”【13】換言之，統治者的統治權是因為(wei) 人民的準許才存在的。但是孔子也相信，統治者的品德定然不可避免地會(hui) 對子民產(chan) 生影響。統治者的道德力量就像風，而人民的則像草，風向哪邊吹，草就向哪邊倒。【14】

此外，孔子反對官員濫用職權來為(wei) 自己牟利。他說：“放於(yu) 利而行，多怨。”【15】他的一條基本原則是，領導者應當成為(wei) 道德模範。他說：“君子喻於(yu) 義(yi) ，小人喻於(yu) 利。”【16】正如他進一步所解釋的：“富與(yu) 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yu) 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yu) 是，顛沛必於(yu) 是。”【17】

最後，孔子還創造了賢能統治的概念。其意為(wei) ，遴選統治者應當根據才能、功績和成就，而非出身或是財富。現代的精英政治概念就是以該框架為(wei) 基礎的。它要求，首先，政治領袖具有才能和品行；其次，具有上述特點的人才能被選作政府官員。

融東(dong) 入西——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政治理論的形成

美國開國元勳們(men) 深受歐洲啟蒙運動的影響，該運動是西方思想發生重大轉變的分水嶺。【18】而儒家思想對啟蒙運動具有重要意義(yi) ，繼而也對美國政體(ti) 的形成具有深遠影響。

自從(cong) 17世紀耶穌會(hui) 士將儒學引入西方，歐洲的知識分子便開始宣揚孔子在倫(lun) 理、社會(hui) 規範及政府責任方麵的學說。【19】啟蒙運動時期儒家經典的譯本數量逐漸增加，歐洲知識分子對精英政治方麵的儒家信條越發推崇，並勸告人們(men) 采納儒學體(ti) 係。【20】伏爾泰和弗朗斯瓦·魁奈（François Quesnay,1694—1774）便是其中兩(liang) 位。伏爾泰稱孔子創造了“完善的道德科學”，魁奈則宣揚一種仿效儒學建立的政治經濟體(ti) 係。【21】啟蒙思想家們(men) 受到儒學的影響，強調“理性和道德”，這種想法在18世紀上半葉跨越大西洋，抵達了北美殖民地。【22】

也正是在這一時期，對腐敗的英國政府不滿的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形成了改變西方政治體(ti) 係的理論。對富蘭(lan) 克林而言，理想的政體(ti) 是結合了儒家治理原則和西方社會(hui) 傳(chuan) 統的政體(ti) 。他在給大覺醒運動的知名基督教牧師喬(qiao) 治·懷特菲爾德（George Whitefield,1714—1770）的信中講述了自己的理念。他概括了政府主導的儒家社會(hui) 進步模式和西方的群眾(zhong) 發起模式：

我高興(xing) 地得知，你有眾(zhong) 多在上流社會(hui) 人物中傳(chuan) 教的機會(hui) 。如果你能使他們(men) 成為(wei) 友善之士，可以成為(wei) 效仿的榜樣，普羅大眾(zhong) 的行為(wei) 就會(hui) 產(chan) 生奇妙的變化。在這方麵，我有一個(ge) 很好的例子。孔子，這個(ge) 著名的東(dong) 方改革家開創了一個(ge) 先例。當看到自己的國家社會(hui) 沉淪，各種歪風邪氣泛濫時，他致力於(yu) 教育上層人士。他用自己的理論引導他們(men) 走向高尚，民眾(zhong) 紛紛效仿他們(men) 。這個(ge) 方式對人類產(chan) 生了偉(wei) 大的影響。有些人可能對於(yu) 死後下地獄不以為(wei) 意，然而懼怕自己在有生之年落後於(yu) 時代。我們(men) 西方的很多革新發軔於(yu) 無知的下層民眾(zhong) 。當運動吸引更多的人來參加時，有識之士就會(hui) 產(chan) 生興(xing) 趣，從(cong) 而參加進來。如果這兩(liang) 種方式都可以使用，革新運動就會(hui) 加快。若有人能找到使這兩(liang) 種方式永久使用的方法，在我看來，他的貢獻將比經緯度發明者大一萬(wan) 倍。【23】

在信中，富蘭(lan) 克林指出有三點對新生的美國政體(ti) 有重要影響。首先，領導者應當是“道德的緣起”。其次，東(dong) 西方的社會(hui) 進步方式是不同的：前者的特點是政府的良好治理，後者則是“愚昧的民眾(zhong) ”。最後，將西方的社會(hui) 進步模式同東(dong) 方的統治傳(chuan) 統結合起來對於(yu) 政治進步極為(wei) 重要。以上三點是富蘭(lan) 克林社會(hui) 進步理論（見圖1）的基礎。

圖1 富蘭(lan) 克林社會(hui) 進步理論（作者原創） 

在東(dong) 方，社會(hui) 進步是由精英領導群眾(zhong) 取得的——用富蘭(lan) 克林的話來講，是智者和偉(wei) 人（道德的原推手）領導平民（蒙昧的民眾(zhong) ）取得社會(hui) 進步的。在西方，這種變化則是反向的，普通民眾(zhong) 迫使智者和偉(wei) 人取得社會(hui) 進步。富蘭(lan) 克林認為(wei) 兩(liang) 種模式單獨來看都是不完善的，兩(liang) 者結合才是一個(ge) 優(you) 化的體(ti) 係。

大體(ti) 上說，富蘭(lan) 克林的理論強調了三個(ge) 因素的重要性：首先是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其次是中央政府的領導應當成為(wei) 公眾(zhong) 仿效的道德楷模；最後，政府和公眾(zhong) 之間的權力變動應由權力分立體(ti) 係掌控。

富蘭(lan) 克林參考儒家的統治原則並不奇怪，因為(wei) 開國元勳們(men) 對中國哲學的要義(yi) 熟知已久。比如，十年前，在富蘭(lan) 克林自己主辦並且發行甚廣的《賓夕法尼亞(ya) 公報》（The Pennsylvania Gazette）上，他鼓勵殖民地領袖按孔子的教誨行事：

他一心向好，品德全然被匡正過，不會(hui) 因任何強烈的情感而偏廢正直。既然品德被匡正過，他便表裏如一，為(wei) 人無不和順之處。他之人格既然已臻完善，則他之家人便可循此範例改進修正自身，迅速形成這般人格。他之家人既已臻完善，則可成為(wei) 其諸侯國臣民及組成（周）王國之各諸侯國的表率，全王國民眾(zhong) 人格便可臻完善。整個(ge) 王國治理得當，公正當道，我們(men) 便有太平可享，王國便可幸福昌盛。【24】

孔子教育人們(men) ，領袖應當對他人民的行為(wei) 和福祉負責，正如他所說的：“民之饑荒即我之饑荒，民之過失即我之過失。”【25】富蘭(lan) 克林也讚成美德的重要意義(yi) 。在1787年製憲會(hui) 議上，他向其他與(yu) 會(hui) 代表強調了品德對於(yu) 統治的重要性：“為(wei) 了獲得和保障人民的幸福，大部分的力量和效能，取決(jue) 於(yu) 印象，取決(jue) 於(yu) 民眾(zhong) 對政府的良好印象，取決(jue) 於(yu) 對治理者的智慧和人格完整的良好印象。”【26】

富蘭(lan) 克林深信對於(yu) 健康的社會(hui) 而言全民具有道德是必要的，而且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培養(yang) 國家的青年人的品德。他認為(wei) ，民眾(zhong) 的智慧和道德遠比軍(jun) 事和經濟成就重要，因為(wei) 在政府統治能力較差的時候，過多的軍(jun) 隊和財富可能導致社會(hui) 和政治不穩定。從(cong) 這個(ge) 角度講，幾個(ge) 品行良好的領袖便可以控製大量的民眾(zhong) 。富蘭(lan) 克林寫(xie) 道：

對於(yu) 公眾(zhong) 的利益而言，沒有什麽(me) 比培養(yang) 年輕一代的智慧和美德更重要的事情了。在我看來，一個(ge) 國家的實力在於(yu) 智慧、高尚的人：這些人遠比財富、軍(jun) 隊更重要，因為(wei) 若是處在愚昧、邪惡的統治之下，財富和軍(jun) 隊會(hui) 被用來搞破壞，而不是為(wei) 人民提供安全。盡管能培養(yang) 成才的隻是少數人，但是這少數人的影響，以及他們(men) 所能做的貢獻卻可能是巨大的。【27】

富蘭(lan) 克林也充分認識到製約機製對於(yu) 阻止領導人和普通民眾(zhong) 兩(liang) 方行止不端的重要意義(yi) ，即為(wei) 了抵禦人類的本性，因為(wei) 富蘭(lan) 克林認為(wei) 政府的來源“不是人類的自願契約，而是人類的弱點和必需”28。

富蘭(lan) 克林1757—1762年和1764—1775年間作為(wei) 賓夕法尼亞(ya) 、佐治亞(ya) 、新澤西和馬薩諸塞州的殖民代表在英格蘭(lan) 居住。在此期間，他開始構思理想型政府的理論。他在倫(lun) 敦經曆了一次“政治蛻變”29，尤其是，他在此期間開始對英國議會(hui) 失去信心，部分原因在於(yu) 他意識到英國的王室和他高度認可的儒家道德相悖。富蘭(lan) 克林原先的保守主義(yi) 態度開始向美國革命者的激進主義(yi) 靠攏，他之後最終成了堅定的愛國者和合眾(zhong) 國的重要締造者。

之後，富蘭(lan) 克林在美國革命前夕表述了他對殖民地政府的擔憂。他見過許多差勁的殖民總督，然而，由於(yu) 他已經對英國的政治製度喪(sang) 失信心，他從(cong) 大西洋彼岸就學不到什麽(me) 。301769年9月，在富蘭(lan) 克林首次闡述自己的政府理論20年之後，他在一封書(shu) 信中指出，如果統治手段不得當，“（對英國來說）將士兵送到波士頓看來是……危險的一步；（士兵）做不了什麽(me) 好事，反倒可能引起是非。”然而，富蘭(lan) 克林認識到，與(yu) 母國英國的矛盾，殖民地一方也有責任，因為(wei) 本地的統治者對殖民地事務往往處理不善。【31】

殖民地居民爭(zheng) 取獨立的鬥爭(zheng) 激起了富蘭(lan) 克林的希望，他覺得美國革命或許能促成一個(ge) 更好的政府體(ti) 係。1777年，富蘭(lan) 克林就美國革命稱：“普遍認為(wei) 我們(men) 的事業(ye) 是全人類的事業(ye) ，我們(men) 在捍衛自己的自由的同時也在為(wei) 全人類的自由而戰。”【32】

次年，富蘭(lan) 克林勸誡美國同胞：“隻有有德行的民族才能獲得自由。當國民腐敗墮落時，他們(men) 更需要統治者。”【33】他強調道德的政府對於(yu) 新成立國家的重要性：

為(wei) 了我們(men) 這灌木叢(cong) 同胞的福利，我參加過多少次政治鬥爭(zheng) ，研究過多少哲學問題。可是有法律無道德配合，政治仍舊不能清明。我們(men) 這一族蜉蝣必須戒慎警惕，否則在幾分鍾之內(nei) ，就可以變得像別的、曆史較悠久的灌木叢(cong) 裏的蜉蝣一樣，道德淪喪(sang) ，萬(wan) 劫不複！【34】

總之，富蘭(lan) 克林認識到了在締造合眾(zhong) 國的關(guan) 鍵時期使用儒家原則的重要性。他的政治理論東(dong) 西合璧，其中的“東(dong) ”是基於(yu) 儒家有關(guan) 有效治理的政治理論。

用儒家的賢能治理製約歐洲的貴族世襲

在美國革命的餘(yu) 波中，富蘭(lan) 克林找到了將新的社會(hui) 政治環境引向某些儒家治理理想的機會(hui) 。富蘭(lan) 克林十分珍視這前所未有的時機，他聲稱：“一個(ge) 偉(wei) 大的民族有機會(hui) 形成他們(men) 自己的政府，這在人類曆史上是一大壯舉(ju) 。”【35】

戰爭(zheng) 過後，新成立的合眾(zhong) 國內(nei) ，種種新出現的或遺留的矛盾又顯露出來，這讓開國元勳們(men) 頗為(wei) 關(guan) 注。大約有六千個(ge) 本來支持政府的人遷往加拿大，有一些人甚至發動了叛亂(luan) ，1786年的謝司（Daniel Shays,1747—1825）起義(yi) 就是其中一例。18世紀80年代中期，新國家成立不過幾年便可能麵臨(lin) 土崩瓦解。富人和平民之間的矛盾，尤其是金融信貸的矛盾，讓許多州都動蕩不安。國家在宗教方麵也四分五裂，聖公會(hui) 教徒、天主教徒、加爾文派教徒、胡格諾派教徒、路德宗信徒、貴格會(hui) 教徒、猶太教徒、不可知論者和無神論者均人數眾(zhong) 多。在社會(hui) 經濟方麵，美國也呈現階層化：上至土地貴族，下至契約奴仆。【36】喬(qiao) 治·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1732—1799）評論說，十三個(ge) 州的聯合不過是“一盤散沙”。【37】

此時，第二屆大陸會(hui) 議（1775—1781）和邦聯國會(hui) （1781—1788）的代表無法在國家如何治理和各州應保留何種權力方麵達成共識。開國元勳們(men) 急切地想要創建一個(ge) 政府體(ti) 係讓國家能夠長治久安。

有關(guan) 國家的新政府，一些革命者相信，建立一個(ge) 類似歐洲君主製的體(ti) 係符合國家的最大利益。38與(yu) 此類似，一些革命戰爭(zheng) 的老兵則希望建立貴族世襲製來“將自己及子孫同普通民眾(zhong) 區分開來”。1784年，這些老兵形成了世襲軍(jun) 人等級，組織了辛辛那提會(hui) 。【39】

富蘭(lan) 克林借此機會(hui) 向新成立的國家介紹儒家的賢能統治，並譴責辛辛那提會(hui) 成員直接違背了“國家莊嚴(yan) 宣布的思想”。富蘭(lan) 克林認為(wei) ：

中國人是古老的民族，通過長期的經驗積累成了最智慧的民族。他們(men) 的榮耀並非蔭及後輩而是蔭及前輩。若是一個(ge) 人因其學識、智慧抑或英勇而被皇帝授官，則其父母也立即享有和這位新官相同的尊敬和禮數；推斷可知，此人得授官職必是由於(yu) 父母的教育、指導和模範作用。這種榮譽向上蔭及的方式對國家是有益的，因為(wei) 它鼓勵父母為(wei) 孩子提供良好、道德端正的教育。但是榮譽向下蔭及並無貢獻的子孫不僅(jin) 毫無根據、十分荒謬，還會(hui) 傷(shang) 害子孫。因為(wei) 這種做法容易讓他們(men) 驕傲自滿、不學無術，之後便一貧如洗，刻薄、奴性、邪惡隨之而來；這便是如今所謂的歐洲貴族的情形。【40】

其他元勳，比如約翰·亞(ya) 當斯、約翰·傑伊（John Jay,1745—1829）、托馬斯·傑斐遜（Thomas Jefferson,1743—1826）也支持這種精英主義(yi) 的想法，並且譴責辛辛那提會(hui) “在美利堅共和國建立世襲貴族的企圖”。【41】1784年，華盛頓附和說，“除非人們(men) 抱怨的問題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否則辛辛那提會(hui) 應當終止。【42】

儒家賢能治理在其他元勳中也具有影響力。出生於(yu) 國外的亞(ya) 曆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1757—1804）是一名私生子，他本來可能在大西洋彼岸“黯然失色”43，卻在合眾(zhong) 國一躍成名。開國元勳們(men) 對漢密爾頓的政治觀點極為(wei) 尊重，並就此產(chan) 生過辯論，而他本人則是認同精英主義(yi) 可以戰勝歐洲貴族傳(chuan) 統的標誌人物。【44】

用道德約束政府官員

美國革命之後，開國元勳們(men) 需要就人民主權是新政府的基礎這點做出解釋。在殖民時期，元勳們(men) 便是用此信條召集殖民地的定居者反英的。戰後，他們(men) 試圖將民治原則與(yu) 保護公民權利和自由的穩定政府同時平衡起來。【45】1787年5月至7月在費城召開的製憲會(hui) 議就是要為(wei) 人民建立的國家創造這樣的一個(ge) 政府。富蘭(lan) 克林抓住這次機會(hui) 在會(hui) 上講述了自己形成的政治理論。

1785年富蘭(lan) 克林剛一返美，便投身於(yu) 製定新國家的政體(ti) 之中。富蘭(lan) 克林是製憲會(hui) 議上最具影響力的成員之一；事實上，如果身體(ti) 條件允許，他可能會(hui) 成為(wei) 除喬(qiao) 治·華盛頓外唯一的會(hui) 議主席人選。【46】盡管已經81歲高齡，身體(ti) 欠佳，富蘭(lan) 克林為(wei) 了捍衛革命果實不辭辛勞地工作了四個(ge) 月，貢獻巨大。在會(hui) 上，他描述了失敗的嚴(yan) 重後果：“今後的人類，會(hui) 從(cong) 這個(ge) 不幸的例子裏，對於(yu) 人類的智慧所建立的政府感到絕望，從(cong) 而交給機遇、戰爭(zheng) 和征服去解決(jue) 。”【47】

為(wei) 描述有效治理，富蘭(lan) 克林將馬薩諸塞州政府和賓夕法尼亞(ya) 州政府做了對比。富蘭(lan) 克林對馬薩諸塞州的謝司起義(yi) 感到恐慌；他的這種反應與(yu) 儒家原則是一致的，即有效的政府治理應當保證公民不會(hui) 起義(yi) 。48而與(yu) 此相反，費城政府因為(wei) 擁有良好的分權體(ti) 係而管理有效。費城政府以兩(liang) 黨(dang) 為(wei) 特征，“一黨(dang) 力圖維持《憲法》的本來麵貌，另一黨(dang) 則想要增加上院來控製議會(hui) 。”【49】

富蘭(lan) 克林承認，盡管會(hui) 議並未試圖建立王國，但是“在人類心裏，總是有一種自然的傾(qing) 向：需要一個(ge) 國王式的政府。”【50】比如，亞(ya) 曆山大·漢密爾頓等人建議任命一名終身的行政長官。富蘭(lan) 克林反對這種主張，聲稱合眾(zhong) 國的政府“所有的權力都直接或間接來自人民”，總統的任期應有限製而非終身任職。詹姆斯·麥迪遜讚成富蘭(lan) 克林的主張，他說“我們(men) 奮鬥所求的絕不是民選的專(zhuan) 製政府”【51】。

富蘭(lan) 克林提醒公民，延遲君主製的“巨大災難”的方法就是要將政府職位建設成“尊榮之位”。【52】他還強調道德的重要性；如果道德低下的人被放在“尊榮之位”，那他們(men) 會(hui) 將職位變成“牟私之位”。【53】富蘭(lan) 克林相信，不道德之人將英國政府變得“太狂躁”【54】，毀掉了它。為(wei) 得到各種英國政府職位的鬥爭(zheng) 是“所有派係的真正根源，這些派係無時無刻不在分裂國家，它們(men) 讓議會(hui) 分神，讓它有時匆忙草率地陷入毫無結果卻惹上麻煩的戰爭(zheng) ，而且常常強迫對方接受可恥的媾和條款。”【55】由於(yu) 他的海外經驗，富蘭(lan) 克林在創造早期美國政府時執意要“第一掌權人足夠優(you) 秀”【56】。

在會(hui) 議上，富蘭(lan) 克林自始至終不斷地強調新國家的領導人道德的重要性。他向其他代表指出，野心和貪婪是“兩(liang) 種激情，總是對人間事務產(chan) 生強有力的影響”；結合這兩(liang) 種特質可能會(hui) 造成“最為(wei) 暴烈的效果”。【57】正如富蘭(lan) 克林指出的：

這些人不會(hui) 是智者和謙遜的人，不會(hui) 是和平和良好秩序的愛好者，不會(hui) 是值得信任委托的人。這些人一定是膽大妄為(wei) 、行事暴烈、激情膨脹、為(wei) 實現自私追求而百折不撓的人。這些人會(hui) 千方百計地鑽進你們(men) 的政府，成為(wei) 統治你們(men) 的人。這些人在尋求自身幸福的途中，必然錯誤百出，因為(wei) 被他們(men) 擊敗的那些競爭(zheng) 者，與(yu) 他們(men) 本是一丘之貉，出於(yu) 同樣的動機，失敗者會(hui) 無休無止地破壞幹擾得勢者的施政，阻撓和挫敗得勢者的措施，使他們(men) 在人民心中顯得麵目可憎。【58】

基於(yu) 這些原則，1788年的製憲會(hui) 議旨在創造一個(ge) 有權監督聯邦各州的中央政府。

用選舉(ju) 團製度製約民眾(zhong)

由於(yu) 有與(yu) 英國政權打交道的經曆，美國開國元勳們(men) 並不信任強有力的中央政府。不過，他們(men) 想讓新政府具有強製聯邦各州實行其法令的權威。他們(men) 麵對革命之後的社會(hui) 、政治、經濟大動蕩，在1787年初達成了共識，要修訂《邦聯條例》，用聯邦政府有更多權力的體(ti) 製代替原有的體(ti) 製。

在會(hui) 議上，代表們(men) 考慮了幾種選舉(ju) 總統的方式，提案包括直接普選、國會(hui) 選出、州長選出、各州立法機關(guan) 選出或是由抽簽選定的一批特殊國會(hui) 議員選出。其中一個(ge) 提案是詹姆斯·麥迪遜的弗吉尼亞(ya) 方案，該方案提議“國家行政長官由國家立法機關(guan) 選定，任期限定”。富蘭(lan) 克林反對弗吉尼亞(ya) 方案，認為(wei) 它違反了分權原則：國家立法機關(guan) 參與(yu) 另一部門的選舉(ju) 會(hui) 使得選出的行政長官嚴(yan) 重受到該選舉(ju) 部門利益的擺布。

元勳們(men) 設計了另一個(ge) 體(ti) 係來代替麥迪遜的弗吉尼亞(ya) 方案。在該體(ti) 係中，各州獲得與(yu) 其參議員及國會(hui) 代表數量相當的總統“選舉(ju) 人”數量。這些選舉(ju) 人的選舉(ju) 方式由各州自行決(jue) 定，每個(ge) 選舉(ju) 人會(hui) 把票投給兩(liang) 個(ge) 人。獲得多數選舉(ju) 人票的候選人當選為(wei) 總統，得票第二高的候選人成為(wei) 副總統。合眾(zhong) 國《憲法》第二條第一款提到了這種結構：“每邦按本邦議會(hui) 所定辦法產(chan) 生若幹選舉(ju) 人，人數等於(yu) 該邦於(yu) 國會(hui) 中有資格分得的聯邦參議員和聯邦眾(zhong) 議員人數之和；但聯邦議員和聯邦受托受薪官員不得擔任選舉(ju) 人。”【59】

被稱作選舉(ju) 團的這種體(ti) 係最初是由詹姆斯·威爾遜（James Wilson,1742—1798）提出的。威爾遜被選為(wei) 六個(ge) 報告最終征求意見稿的代表之一，這項殊榮是對他作為(wei) 方案主要締造者的肯定。盡管威爾遜提議委員會(hui) 秘密會(hui) 麵，但由於(yu) 二人的親(qin) 近關(guan) 係，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富蘭(lan) 克林也參與(yu) 了計劃製訂。【60】在會(hui) 上，威爾遜替富蘭(lan) 克林發言；很有可能富蘭(lan) 克林讓威爾遜將他的想法傳(chuan) 達給了其他代表。在會(hui) 議的最後一天，即1787年9月17日，富蘭(lan) 克林讓威爾遜把他的最終報告讀給聽眾(zhong) 。在《憲法》通過之後，富蘭(lan) 克林創辦的費城學院立即聘任威爾遜，讓他開設係列課程解釋、分析《憲法》。1790年，費城學院授予威爾遜榮譽法學博士，並聘任他為(wei) 該校首位法律教授。1906年，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1858—1919）將威爾遜的棺槨遷至費城，埋葬在富蘭(lan) 克林旁邊。【61】

選舉(ju) 團製度是啟蒙運動理想“國家應當自治”與(yu) 必須有分權製度兩(liang) 者之間的妥協，也反映出富蘭(lan) 克林及其他代表並不全然相信民眾(zhong) 能選出最勝任的候選人。富蘭(lan) 克林希望挑選出的選舉(ju) 人能夠保證最能勝任的人當選總統。詹姆斯·麥迪遜擁護富蘭(lan) 克林的立場，他說：“毫無疑問，依靠人民是對政府的主要控製；但是經驗教導人們(men) ，必須有輔助性的預防措施。”62在1787年前，許多開國元勳都很現實地認識到依靠製度手段而非個(ge) 人品德是維護自由最有效的方式。63圖2是1789年依照美國憲法進行的第一次總統選舉(ju) 期間的選舉(ju) 人選票。

圖2 1789年美國第一次總統選舉(ju) 的選舉(ju) 人選票（拍攝於(yu) 美國民主博物館）

選舉(ju) 團反映了富蘭(lan) 克林融東(dong) 入西的理論。正如富蘭(lan) 克林向拉羅什富科（M.le Duc de Rochefoucauld）所言，新國家是政治試驗的機會(hui) 。【64】富蘭(lan) 克林告誡那些仍然墨守西方傳(chuan) 統的人，引入新的文化元素是“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65】。富蘭(lan) 克林力圖讓各位代表看到幾種非西方影響的優(you) 勢，並且提出提議的《憲法》應使國家“在幾年間得到良好的管理”【66】。

範多倫(lun) （Carl Van Doren,1885—1950）稱，富蘭(lan) 克林在1787年7月“想出的折中方案讓代表們(men) 達成了一致”【67】。富蘭(lan) 克林在會(hui) 上致力於(yu) 為(wei) 民主共和國打好基礎，並用《憲法》形式確定下來。【68】他作為(wei) 製憲會(hui) 議上最具影響力的參會(hui) 者之一，幫助起草了《憲法》並創立了選舉(ju) 人製度。因此，他被稱為(wei) “製憲會(hui) 議的先賢”，而《憲法》生效則是他“在會(hui) 議上的巨大勝利”【69】。

約翰·亞(ya) 當斯認同儒家原則——政府旨在服務人民

1787年製憲會(hui) 議期間約翰·亞(ya) 當斯正在倫(lun) 敦擔任大使，因此他對《憲法》的起草沒有直接影響。不過，亞(ya) 當斯通過政論寫(xie) 作影響了合眾(zhong) 國政府的形成。其中兩(liang) 篇為(wei) 《關(guan) 於(yu) 政府的思考》（“Thoughts on Goverment”,1776）和《為(wei) 憲法辯護》（“A Defense of the Constitutions”,1778），文章發展了富蘭(lan) 克林、麥迪遜及其他代表在1787年製憲會(hui) 議上運用的美國政府原則。亞(ya) 當斯是新《憲法》的狂熱支持者。【70】

亞(ya) 當斯是美國政治思想方麵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新國家政體(ti) 形成時期，在政府治理方麵他經常參考儒家哲學。據說亞(ya) 當斯曾與(yu) 其他開國元勳討論過儒家治理原則的本質和應用。令人稱道的是，亞(ya) 當斯對儒家經典的英譯本不滿意，故而讀的是拉丁譯本。711808年，他向其他元勳坦言：“既然提到伏爾泰，我便可以解釋為(wei) 什麽(me) 我沉寂了這麽(me) 久。三四個(ge) 月以來，我一直和摩西（Moses）、瑣羅亞(ya) 斯德（Zoroaster）、桑喬(qiao) 尼雅桑（Sanchoniathan）、孔子、努馬（Numa）、穆罕默德（Mahomet）及其他偉(wei) 人為(wei) 伴。”【72】

亞(ya) 當斯認為(wei) ，在確定治理手段的時候，合眾(zhong) 國應該先考慮目的。他指出，縱觀曆史，“所有神學家和道德哲學家都同意，個(ge) 人的幸福是人類的目的。”在他看來，最好的政體(ti) 應當可以“為(wei) 最多的人帶來最大程度的幸福”。他進一步說，“從(cong) 古至今無論是異教徒還是基督徒，都宣稱人類的幸福和尊嚴(yan) 在於(yu) 美德。孔子、瑣羅亞(ya) 斯德、蘇格拉底、穆罕默德都這麽(me) 認為(wei) ，神聖的權威更是如此。”【73】

亞(ya) 當斯像富蘭(lan) 克林一樣，讚成儒家的“智者和勇者”應成為(wei) 國家領袖的原則。他論證說，“在大型社會(hui) ，居民分散在廣袤的國土上，大家全都聚起來製定法律是不可能的：因此，第一個(ge) 必要步驟，便是將權力從(cong) 多數人手中轉移到少數最智慧、良善的人手中。”【74】亞(ya) 當斯還強調對共和國而言道德的重要意義(yi) ：“政府所有部門的尊嚴(yan) 和穩定以及人民的道德、社會(hui) 的福祉都在很大程度上取決(jue) 於(yu) 司法的正直和藝術。”【75】

1787年1月上旬，亞(ya) 當斯倉(cang) 促將自己的第一部分勞動成果給倫(lun) 敦一家印刷商付印，其標題為(wei) “美利堅合眾(zhong) 國政府憲法的辯護書(shu) ”。除支持富蘭(lan) 克林的呼籲，即應由有道德的領導人來管理新國家之外，亞(ya) 當斯還嚐試設計一套製度來管控統治者和平民之間的權力平衡。亞(ya) 當斯對純粹的民主心存疑慮，告誡世人這種體(ti) 製可能會(hui) 帶來災難：

還沒有哪個(ge) 民主國家最後並未自己走上絕路的。若說民主相比於(yu) 貴族和君主製度少了些自負、驕傲、自私、野心和貪婪，這實在是虛妄之言。事實並非如此，曆史上也從(cong) 未如此。若是政府結構簡單，無論是處在哪種政體(ti) 之下，所有人的激情都是相同的，若是不加監管，這些激情會(hui) 產(chan) 生同等效果的欺詐和殘暴。【76】

值得注意的是，其他元勳，比如詹姆斯·麥迪遜同意亞(ya) 當斯的觀點。麥迪遜稱：“純粹的民主政體(ti) 曾呈現動亂(luan) 和爭(zheng) 論的圖景，曾被人發覺同個(ge) 人安全和財產(chan) 權是不相容的，而且往往由於(yu) 暴虐而短壽。”【77】元勳們(men) 認為(wei) 不加約束的民主與(yu) 暴民統治相類，並且質疑這些平民是否具有共同做出明智選擇的能力。

總之，幾位開國元勳，比如約翰·亞(ya) 當斯和詹姆斯·麥迪遜，都認同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對儒學統治原則的尊崇，在政府的目的以及領導人具有道德的重要意義(yi) 方麵尤其如此。

傑斐遜利用儒家德治美德助其獲得文化獨立

傑斐遜不止一次宣布過脫離英國實現文化獨立，他從(cong) 美國報紙上收集的詩作也反映出他對英國君主製的反感。【78】盡管1787年《憲法》起草時傑斐遜正代表美國出使法國，他仍然能通過與(yu) 其他元勳信件往來影響聯邦政府的進展。和約翰·亞(ya) 當斯一樣，傑斐遜也很樂(le) 意知曉《憲法》的成就；在他的自傳(chuan) 當中，他回憶自己“在9月初收到了一份（《憲法》的）影印本，閱讀、思考其中的條款，大感滿足。”【79】

傑斐遜傾(qing) 向於(yu) 共和政體(ti) 。【80】他的著作《弗吉尼亞(ya) 筆記》（Notes on the State of Virginia）於(yu) 1785年在歐洲出版，書(shu) 中花了大量精力思考憲法相關(guan) 的問題。製憲會(hui) 議之前，傑斐遜在巴黎時，他密切跟進合眾(zhong) 國的進展並與(yu) 推進這些進展的人書(shu) 信往來，其中包括詹姆斯·麥迪遜，他是1787年《憲法》的推進者之一，也是《聯邦黨(dang) 人文集》（Federalist Papers:Primary Documents in American History）的作者之一。【81】

傑斐遜對於(yu) 美國民主製度的最重要貢獻是他宣傳(chuan) 儒家有關(guan) 領袖的道德標準。盡管那時已經是主要的開國元勳，並且會(hui) 成為(wei) 國家的第三任總統，傑斐遜卻渴望成為(wei) 孔子遵奉的那種品行高尚的領袖。82儒學對道德的強調對傑斐遜影響頗深，甚至於(yu) 在他任總統期間，還在自己的私人剪貼簿裏收集孔子輯錄的中國古詩：

一首古老的中國詩歌

約翰·科列金（John Collegins）等譯

Ta Hio of Confucius83引用

（……摘自博德利圖書(shu) 館84藏抄本）

以下詩歌由威廉·瓊斯爵士（Sir William Jones,1746—1794)85譯成拉丁語，他在《關(guan) 於(yu) 中國人的二部經書(shu) 》中告訴我們(men) ，詩歌摘自《詩經》（Shi King86）第一卷：

（他說）這首詩頌揚的是位於(yu) 今河南省的衛國的國君武公，武公逝世時將近百歲，時為(wei) 耶穌降生前756年。這首中文詩或許與(yu) 荷馬（Homer）、赫西俄德（Hesiod）同時，創作年代至少比來庫古（Lycurgus）將《伊利亞(ya) 特》和《奧德賽》帶入希臘要早。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儀(yi) 也。“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87】

這首詩讚揚了一位中國古代的國君，孔子將他樹立為(wei) 君主的典範。傑斐遜將這首詩收錄足見他對儒家理想是持積極態度的。【88】這首詩摘自《大學》，該書(shu) 被稱作“優(you) 秀政府指南”或是“統治者說明”。【89】

在他將該詩摘錄的同一時期，傑斐遜創作了一本自己的《聖經》，該書(shu) 便從(cong) 儒家道德中汲取了部分靈感。他將這本《聖經》命名為(wei) “拿撒勒人耶穌的生平與(yu) 道德”；這個(ge) 名稱也許就參考了1689年出版的歐洲知識分子的暢銷書(shu) 《孔子的道德》（The Morals of Confucius）。【90】傑斐遜製作這本《聖經》是為(wei) 了保存他認為(wei) 最能代表耶穌道德高尚的章節。【91】在一封給查爾斯·托馬斯（Charles Thomson）的信中，傑斐遜描述了他如何將《聖經》中的經文剪下來，然後根據時間或主題在一個(ge) 空白的本子當中重新排列（見圖3）。傑斐遜驕傲地描述這種排列是“我從(cong) 未見過的更美好、更珍貴的道德準則”【92】。

傑斐遜的剪貼簿裏有一首獨立的詩揭示了他對儒家賢能統治和教會(hui) 的態度。詩中抨擊教會(hui) 是毀掉人類智慧和道德的地方。有趣的是，這一斷言和精英主義(yi) 同時出現：“優(you) 秀從(cong) 沒獲得過教會(hui) 的支持。”【93】

圖3 傑斐遜對《聖經》的改造【94  】

對厭倦形而上學的傑斐遜而言，儒學是引人入勝、切實可行的增進私德的學說。他認為(wei) 儒學和他整體(ti) 的宗教觀念是一致的。一方麵，傑斐遜反對一些宗教組織的形式及部分教義(yi) ；另一方麵，他欣然接受了一部分基督教的道德認知。正如傑斐遜對美國同胞所說的，“國家要為(wei) 社會(hui) 塑造道德的人，而每個(ge) 成員都對社會(hui) 負有個(ge) 人的責任。”【95】

傑斐遜意識到儒家道德哲學對於(yu) 在美國建立一個(ge) 良好、進步的政府體(ti) 係具有重要意義(yi) 。傑斐遜對元勳們(men) 建立的新政體(ti) 很有信心，認為(wei) 它能夠很好地服務於(yu) 新國家。在祝賀他當選總統的代表前，傑斐遜就美國政體(ti) 和美德做了以下陳述：“教人以誠信、自製、感恩、愛人，承認、崇拜主宰的上帝”，新國家會(hui) 有光明的未來，美國人民會(hui) 成為(wei) “幸福、興(xing) 旺的民族”。【96】

結論

在美國革命期間，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創立了將儒家政治思想與(yu) 西方社會(hui) 進步傳(chuan) 統相結合的理論。富蘭(lan) 克林擁有前所未有的機遇，他可以將自己的理論用在合眾(zhong) 國政府形成的過程當中。其他幾位開國元勳也在歐洲啟蒙運動期間受到了再度流行的儒家思想的啟示，在為(wei) 新國家創建新穎、良好的政體(ti) 時用到了孔子這位中國哲學家的觀點。

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約翰·亞(ya) 當斯以及托馬斯·傑斐遜是儒家政治精英主義(yi) 的最為(wei) 忠實的倡導者。這些元勳一道努力，將儒家治理原則引入這個(ge) 新生的國家。其中一部分努力是由富蘭(lan) 克林做出的，他創立了將儒家統治原則同西方社會(hui) 進步模式結合起來的理論；而亞(ya) 當斯關(guan) 注與(yu) 政府的目的相關(guan) 的儒家理想；傑斐遜則讚同領導人道德高尚的重要意義(yi) 。

這些元勳們(men) 對儒家理念的理解是超前的。富蘭(lan) 克林引導元勳們(men) 建立了一個(ge) 穩定的政府。基於(yu) 富蘭(lan) 克林的理論，援引啟蒙運動原則，開國元勳們(men) 創造了包括選舉(ju) 團和三權分立在內(nei) 的新的政治製度，元勳們(men) 也開啟了精英主義(yi) 的傳(chuan) 統，這在之後成了美國政體(ti) 的基石之一。這樣，元勳們(men) 對富蘭(lan) 克林理論的考量和運用便將儒家原則引入了美國民主製度。

有人也許會(hui) 奇怪為(wei) 什麽(me) 開國元勳們(men) 會(hui) 向孔子尋求指導。一個(ge) 重要的原因在於(yu) ，他們(men) 想要在獨立戰爭(zheng) 之後也建立文化上相對於(yu) 英格蘭(lan) 的獨立。他們(men) 擔心歐洲人會(hui) 繼續為(wei) 了自己的利益“試圖壓榨美國”，這種憂慮驅使他們(men) 努力設計出良好的統治方式。【97】用托馬斯·傑斐遜的話來講，為(wei) 了更好地將合眾(zhong) 國建成獨一無二的存在，它需要“剪斷臍帶”。【98】

在製憲會(hui) 議上，富蘭(lan) 克林向代表們(men) 解釋了為(wei) 什麽(me) 新國家可以從(cong) 儒家治理智慧中受益。他告訴其他代表：“我們(men) 的確感覺到了自己政治智慧的不足，畢竟我們(men) 一直在四處找尋政治智慧。我們(men) 回顧古代曆史中的統治模式，查看不同共和國的形態，它們(men) 形成時便埋下了瓦解的禍根，現在都已不複存在了。我們(men) 也參看了歐洲的現代國家，但是發現它們(men) 的憲法沒一個(ge) 適合我們(men) 的情形。”【99】

富蘭(lan) 克林並不是唯一一個(ge) 參考西方以外統治傳(chuan) 統的開國元勳，亞(ya) 當斯和傑斐遜都總結說英國“太過腐敗，唯餘(yu) 猜疑和敵對”【100】。正如傑斐遜所言：

所以我承認，我覺得西塞羅（Cicero）、卡托（Cato）和布魯圖斯（Brutus）這三個(ge) 團結、不加約束的人也想不出帶領人民進行良好統治的方法，更想不出怎麽(me) 解決(jue) 這個(ge) 難題，抑或會(hui) 持續多久。為(wei) 什麽(me) 那個(ge) 令人愉悅的國家在兩(liang) 千五百年的時間裏從(cong) 沒有過一天是在我們(men) 這樣的自由、理智的政府統治之下。【101】

另外，有人或許會(hui) 疑惑為(wei) 何曆史書(shu) 和課堂上沒有提到儒家思想對美國民主體(ti) 係建立的影響。正如亞(ya) 當斯指出的，儒家政治觀念對於(yu) 普通大眾(zhong) 來講還是太陌生了，如果有人在論辯中援引孔子，他會(hui) 被“奚落和詆毀”。【102】富蘭(lan) 克林和傑斐遜或許私下和人交流過自己的觀點，說“純粹、簡單的自然神論”對於(yu) 新成立的共和國是最好的宗教，但是不願意在篤信基督教的美國公開具有煽動性的材料。【103】

因此，元勳們(men) 在談及儒家思想時用了替代性術語。他們(men) 盡量從(cong) 西方著作中找尋類似儒家政治見解的觀點。正是由於(yu) 這種心態，傑斐遜裁剪《聖經》並將有關(guan) 道德的段落重新整合。亞(ya) 當斯利用截取的上帝的啟示來傳(chuan) 播基督教思想，他說：“狂熱分子經常奚落、詆毀所有那些敢於(yu) 此時援引中國哲學家的人；但是他們(men) 會(hui) 因為(wei) 自身的不真誠、粗暴動搖自己的事業(ye) ；而不是對它有所幫助；因為(wei) 他們(men) 應當記住，上帝明確宣告，他的啟示不是為(wei) 了指導少數的智者，而是指導多數的蒙昧之人。”104約翰·亞(ya) 當斯、托馬斯·傑斐遜和詹姆斯·麥迪遜援引孟德斯鳩（Montesquieu,1689—1755）和布萊克斯通（William Blackstone,1723—1780）作為(wei) 權威來證明他們(men) 在建立美國政體(ti) 中偏好的一些安排和程序。

在儒家統治觀念的幫助下，傑出的開國元勳們(men) 一起為(wei) 偉(wei) 大、獨特的美國政體(ti) 奠定了基礎。目睹這個(ge) 偉(wei) 大、獨特的政體(ti) 在中西相遇中誕生了，在製憲會(hui) 議閉幕時，本傑明·富蘭(lan) 克林流下了熱淚。【105】

注釋
 
1 John Adams,“To James Warren,”January 9,1787,accessed January 26,2020,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Adams/06-18-02-0286.Gregg L.Lint,Sara Martin,C.James Taylor,Sara Georgini,Hobson Woodward,Sara B.Sikes,Amanda M.Norton,The Adams Papers,Papers of John Adams.Vol.18,December 1785-January 1787.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16,pp.538-540.
 
2 Joseph J.Ellis,Founding Brothers:The Revolutionary Generation.New York,Vintage Books:A Division of Rondom House,Inc.,2002,p.9.譯者注：中譯文參考約瑟夫·J.埃利斯：《那一代：可敬的開國元勳》，鄧海平、鄧友平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海南出版社，2003年，第8頁。可參見網站https://max.book118.com/html/2017/0815/127972857.shtm，最後訪問日期：2020年1月26日。
 
3  Shane J.Ralston,American Enlightenment Thoughts,accessed January 26,2020,https://www.iep.utm.edu/amer-enl/.
 
4  Ibid.
 
5 在美國曆史上，曾有過幾次總統候選人贏得了普選卻沒有成為總統的情況。1824年，安德魯·傑克遜（Andrew Jackson,1767-1845）贏得了普選，但是沒能贏得選舉人團的多數票，最終約翰·昆西·亞當斯（John Quincy Adams,1767-1848）贏得了大選。1888年，本傑明·哈裏森（Benjamin Harrison,1726-1791）沒能贏得普選卻在選舉人團選舉中勝出。而在近年的總統選舉中，有過兩次候選人贏得普選卻在選舉人團選舉中失利的情況。在2000年的大選中，艾伯特·戈爾（Albert Arnold Gore Jr.）全國得票比喬治·沃克·布什（George Walker Bush）多了50多萬；2016年，希拉裏·克林頓（Hilary Clinton）比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多贏得了290萬的選票；但是兩人都在大選中失利，因為他們在選舉人團中沒能取勝。
 
6  Noah Webster,An Examination into the Leading Principles of the Federal Constitution Proposed by the Late Convention Held at Philadelphia.With Answers to the Principal Objections That Have been Raised Against the System.Philadelphia:Printed and sold by Prichard&Hall,in Market Street the second door above Laetitia Court.,M.DCC.LXXXVII,1787.
 
7  Gilbert Reid,“Revolution as Taught by Confucianism,”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thics 33.2 (1923):193.
 
8 《論語》2.1。
 
9 《論語》3.19。
 
10  Patrick Zukeran,“A Brief Overview and Biblical Critique of Confucius,”accessed February 2,2020,https://evidenceandanswers.org/article/a-brief-overview-and-biblical-critique-of-confucius/.
 
11 《論語》2.1。譯者注：原文為：“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12  Reid,op.cit.,p.200.
 
13 這句話在《荀子·哀公》中也有記載：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未嚐知哀也，未嚐知憂也，未嚐知勞也，未嚐知懼也，未嚐知危也。”孔子曰：“君之所問，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知之？”曰：“非吾子無所聞之也。”孔子曰：“君入廟門而右，登自胙階，仰視榱棟，俯見幾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哀，則哀將焉而不至矣？君昧爽而櫛冠，平明而聽朝，一物不應，亂之端也，君以此思憂，則憂將焉而不至矣？君平明而聽朝，日昃而退，諸侯之子孫必有在君之末庭者，君以此思勞，則勞將焉而不至矣？君出魯之四門，以望魯四郊，亡國之虛則必有數蓋焉，君以此思懼，則懼將焉而不至矣？且丘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14  Reid,op.cit.,p.190.
 
15 《論語》4.12。
 
16 《論語》4.16。
 
17 《論語》4.5。
 
18  Jennifer Ratner-Rosenhagen,The Ideas that Made America:A Brief Histor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9,p.31.
 
19  Zukeran,op.cit.
 
20  Bill Schwarz,The Expansion of England:Race,Ethnicity and Cultural History.Psychology Press,1996.
 
21  Ibid.
 
22  Dave Wang,“Confucius in the American Making:The Founders’Efforts to Use Confucian Moral Philosophy inTheir Endeavor to Create New Virtue for the New Nation,”Virginia Review of Asian Studies 16 (2014):11-26.
 
23  Benjamin Franklin,“To George Whitefield,”Reprinted from The Evangelical Magazine,XI (1803):27-28;also AL (fragment):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Philadelphia,July 6,1749,accessed February 2,2020,https://founders.gov/documents/Franklin/01-03-02-0156.
 
24  Benjamin Franklin,“From the Morals of Confucius,”The Pennsylvania Gazette,1728-1789,Vol.4,1737-1740,p.74.感謝美國哲學會前會長Roy Goodman提供《賓夕法尼亞公報》相關資料。
 
25  Ibid.,p.82.
 
26  Benjamin Franklin,“Speech in the Convention on the Constitution”(unpublished),September 17,1787.譯者注：中譯文參考詹姆斯·麥迪遜：《辯論：美國製憲會議記錄》（上下冊），尹宣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775-776頁。
 
27  Benjamin Franklin,“To Samuel Johnson,23 August 1750,”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Franklin/01-04-02-0009.[Original source:The Papers of Benjamin Franklin,Vol.4,July 1,1750,through June 30,1753,ed.Leonard W.Labaree.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1,pp.40-42.]
 
28  Benjamin Franklin,Marginalia in a Pamphlet by Allan Ramsay,MS notations in the margins of a copy in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of[Allan Ramsay]Thoughts on the Origin and Nature of Government,Occasioned by the Late Disputes between Great Britain and Her American Colonies.Written in the Year 1766 (London,1769),accessed February 2,2020,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
 
29  Accessed January 26,2020,https://teachingamericanhistory.org/static/convention/delegates/franklin.html.
 
30  Louis J.Sirico Jr.,“How the Separation of Powers Doctrine Shaped the Executive,”Working Paper Series,Villanova University Charles Widger School of Law Year 2008,p.10.
 
31  Benjamin Franklin,“To George Whitefield”[Before Sept.2,1769],reprinted from Joseph Belcher,George Whitefield:a Biography,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His Labors in America,New York,1857,pp.414-415.
 
32  Benjamin Franklin,“To Samuel Cooper,1 May 1777,”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Franklin/01-24-02-0004.[Original source:The Papers of Benjamin Franklin,Vol.24,May 1through September 30,1777,ed.William B.Willcox.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4,pp.6-7.]
 
33  Mark Skousen,The Completed Autobiography by Benjamin Franklin.Washington DC:Regenery Publisher,2006,p.359.譯者注：中譯文參考邁克爾·桑德爾：《民主的不滿：美國在尋求一種公眾哲學》，曾紀茂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49頁。
 
34  Benjamin Franklin,“To Madame Brillon,”The EphemeraAL (draft).Cornell University Library;French translations: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 (three),Bibliothèque de la SociétéEduenne,Autun,Institut de France;copy or transcript:Yale University Library;incomplete copy:Huntington Library,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譯者注：中譯文參考夏濟安譯：《美國名家散文選讀（英漢對照）》，上海：複旦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29頁。
 
35  Benjamin Franklin,“To Count Castiglione”(unpublished),Philada.Oct.14,1787.
 
36  The Basis of the American Republic,accessed January 26,2020,https://www.let.rug.nl/usa/outlines/government-1991/theconstitution-an-enduring-document/the-basis-of-the-american-republic.php.
 
37  American History:From Revolution to Reconstruction and Beyond,accessed January 26,2020,https://www.let.rug.nl/usa/outlines/history-2005/the-formation-of-a-national-government/constitutionalconvention.php.
 
38  Willi Paul Adams,The First American Constitutions:Republican Ideology and the Making of the State Constitutions in the Revolutionary Era.Rowman&Littlefield,2001,pp.128-129.
 
39 在革命之後的幾年，會員數量不斷上升，會員供職於合眾國所有重要部門和許多州政府。包括托馬斯·傑斐遜在內的一些人對顯然形成的世襲精英十分擔憂；會員身份通過長子繼承獲得，入伍軍人和大部分民兵軍官被排除在外，除非他們長時間在州衛隊或大陸軍係統服役。本傑明·富蘭克林是最早批評該組織的人之一，盡管他之後接受了該組織在共和國的地位並在國家成立之後作為榮譽會員加入了該組織。他擔憂的不僅僅是明顯形成了貴族秩序，還有該組織將雕作為徽章會喚起紋章學的傳統。
 
40  Benjamin Franklin,“To Sarah Bache”(unpublished),Passy,Jan.26,1784.Benjamin Franklin Paper,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
 
41  Broadus Mitchell,Alexander Hamilton:The Revolutionary Years,Leaders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 Series.ed.North Callahan,Thomas Y.New York:Crowell Company,1970,p.305.
 
42  Ibid.
 
43  Ellis,op.cit.,p.9.
 
44  Cokie Roberts,Founding Mothers:The Women Who Raised Our Nation.Harper Collins Publisher,2004,p.190.
 
45  Richard R.Beeman,“Perspectives on the Constitution:A Republic,If You Can Keep It,”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constitutioncenter.org/learn/educational-resources/historical-documents/perspectives-on-the-onstitution-a-republic-if-you-cankeep-it.
 
46  Walter Isaacson,Benjamin Franklin:An American Life.New York:Simon&Schuster,2003,p.446.
 
47  Benjamin Franklin,“Convention Speech Proposing Prayers”(unpublished),June 28,1787,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譯者注：中譯文參考《辯論：美國製憲會議記錄》，第233頁。
 
48  Reid,op.cit.,p.191.
 
49  Skousen,op.cit.,pp.356-357.
 
50  Benjamin Franklin,“Speech of June 4,1787,”June 2,1787.From Benjamin Franklin:Convention Speech on Salaries(unpublished),accessed April 5,2022,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譯者注：中譯文參考《辯論：美國製憲會議記錄》，第44頁。
 
51  James Madison,“The Federalist No.84[28 May 1788],”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Hamilton/01-04-02-0247.[Original source:The Papers of Alexander Hamilton,Vol.4,January1787-May 1788,ed.Harold C.Syrett.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62,pp.702-714.]
 
52  Benjamin Franklin,“Speech of June 4,1787,”June 2,1787.
 
53  Ibid.
 
54  Ibid.
 
55  Ibid.
 
56  Catherine Drinker Bowen,Miracle at Philadelphia:The Story of the Constitutional Convention,May to September 1787.Boston and Toronto:Little,Brown and Company,1966,p.60.
 
57  Records of the Federal Convention,Article 2,Section 1,Clause 7,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press-pubs.uchicago.edu/founders/documents/a2_1_7s2.html.
 
58  The Founders’Constitution,Volume 3,Article 2,Section 1,Clause 7,Document 2,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press-pubs.uchicago.edu/founders/documents/a2_1_7s2.html;Max Farrand,ed.,The Records of the Federal Convention of 1787.Rev.ed.4 Vols.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37.譯者注：中譯文參考《辯論：美國製憲會議記錄》，第43頁。
 
59  The Founders’Constitution,Volume 3,Article 2,Section 1,Clause 7,Document 2,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press-pubs.uchicago.edu/founders/documents/a2_1_7s2.html.譯者注：中譯文參考《辯論：美國製憲會議記錄》，第857頁，譯者對尹宣譯文進行了局部改動。
 
60  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www.benjamin-franklin-history.org/constitutional-convention/.
 
61  George Taylor,James Wilson,published by Society of the Descendants of Signers of 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www.dsdi1776.com/signers-by-state/james-wilson/.
 
62  James Madison,“The Federalist No.51[6 February 1788],”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Hamilton/01-04-02-0199.[Original source:The Papers of Alexander Hamilton,Vol.4,January1787-May 1788,pp.497-502.]譯者注：中譯文參考亞曆山大·漢密爾頓、約翰·傑伊、詹姆斯·麥迪遜：《聯邦黨人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年，第232頁。
 
63  Michael Kammen,The Origins of the American Constitution:A Documentary History.Penguin Books,1986,p.xv.
 
64  Isaacson,op.cit.,p.457.
 
65  Benjamin Franklin,“To the Editor of the Federal Gazette”(unpublished),1788,Benjamin Franklin Papers,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
 
66  Benjamin Franklin,“Speech in the Convention on the Constitution”(unpublished),September 17,1787.
 
67  Ibid.
 
68  Ibid.
 
69  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www.constitutionfacts.com/us-constitution-amendments/fascinating-facts/.
 
70  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www.mtsu.edu/first-amendment/article/1156/john-adams.
 
71  John Adams,“To François Adriaan Van der Kemp,1 October 1817,”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Adams/99-02-02-6807.[This is an Early Access Document from The Adams Papers.]
 
72  John Adams,“To Benjamin Rush,22 December 1808,”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Adams/99-02-02-5282.[This is an Early Access Document from The Adams Papers.]
 
73  John Adams,“Thoughts on Government:Applicable to the Present State of the American Colonies;In a Letter from a Gentleman to his Friend,”April,1776.
 
74  Ibid.
 
75  Ibid.
 
76  John Adams,“To John Taylor,17 December 1814,”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Adams/99-02-02-6371.[This is an Early Access Document from The Adams Papers.]
 
77  James Madison,“The Federalist 10,1787,”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Hamilton/01-04-02-0199.
 
78  Jonathan Gross,ed.,Thomas Jefferson’s Scrapbooks:Poems of Nation,Family&Romantic Love Collected by America’s Third President.Hanover,New Hampshire:Steerforth Press,2016,p.12.
 
79  Thomas Jefferson,“Autobiography,1743-1790”,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avalon.law.yale.edu/19th_century/jeffauto.asp.
 
80  Benjamin Rush,“Commonplace Book March 17,1790,”The Founders on the Founders:Word Portraits from the American Revolutionary Era.Ed.John P.Kaminski.Charlottesville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2019,p.297.
 
81  A Quick Look at Thomas Jefferson’s Constitutional Legacy,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constitutioncenter.org/blog/a-quick-look-at-thomas-jeffersons-constitutional-legacy.
 
82  Colin Wells,Thomas Jefferson,“Poems of Nation,Family,and Romantic Love Collected by America’s Third President,”Early American Literature 42.3 (2007):626.
 
83 《大學》的古譯。
 
84 博德利圖書館，牛津大學的總圖書館，研究型圖書館，1602年建立。
 
85 威廉·瓊斯爵士，英國學者，亞洲學會（Asiatic Society）創始人。
 
86 漢語拚音為“Shi Jing”，《詩經》的標題譯法包括“The Book of Songs”“Classic of Poetry”“Book of Odes”。
 
87  Gross,op.cit.,p.163.選自《詩經·國風·衛風·淇奧》。
 
88 傑斐遜於1801年開始做剪貼簿，兩屆總統任期內都在編輯此簿。
 
89  Reid,op.cit.,p.194.
 
90  J.David Gowdy,“Thomas Jefferson and the Pursuit of Virtue,”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www.liberty1.org/TJVirtue.pdf.
 
91  Thomas Jefferson,The Life and Morals of Jesus of Nazareth (The Jefferson Bible),The Extracted Textually from the Gospels,Together with a Comparison of His Doctrines with Those of Others.N.D.Thompson Publishing Co.,1902.
 
92  Thomas Jefferson,“To Charles Thomson,9 January 1816,”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Jefferson/03-09-02-0216.[Original source: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Retirement Series,Vol.9,September 1815 to April 1816,ed.J.Jefferson Loone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2,pp.340-342.]
 
93  Gross,op.cit.,p.12.
 
94  Silvia Lia Leigh,MD,“Jefferson Bible,”accessed January 29,2022,https://fatherscall.com/2019/09/28/jefferson-bible/amp/.
 
95 “From Thomas Jefferson to George Hammond,29 May 1792,”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5,2022,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Jefferson/01-23-02-0506.[Original source: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Vol.23,1January-31 May 1792,ed.Charles T.Cullen.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0,pp.551-613.]
 
96  Thomas Jefferson,“First Inaugural Address,”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Vol.33,17 February to 30 April 1801,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6,pp.148-152,accessed February 3,2020,https://www.princeton.edu/~tjpapers/inaugural/infinal.html.
 
97  R.B.Bernstein,The Founding Fathers Reconsidere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p.26.
 
98  Thomas Jefferson,“Autobiography,1743-1790,”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avalon.law.yale.edu/19th_century/jeffauto.asp.
 
99  Benjamin Franklin,“Convention Speech Proposing Prayers”(unpublished),June 28,1787,Benjamin Franklin Paper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ranklinpapers.org/framedvolumes.jsp.
 
100  Bernstein,op.cit.,p.32.
 
101 “From Thomas Jefferson to John Adams,10 December 1819,”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Jefferson/98-01-02-0953.[This is an Early Access Document from The Papers of Thomas Jefferson,Retirement Series.]
 
102  John Adams,“To François Adriaan Van der Kemp,1 October 1817,”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2019,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Adams/99-02-02-6807.[This is an Early Access Document from The Adams Papers.]
 
103  Thomas Paine,“Age of Reason (1794-1795),”In Jennifer Ratner-Rosenhagen,The Ideas that Made America:A Brief History.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9,p.58.
 
104  John Adams,“To François Adriaan Van der Kemp,1 October 1817,”Founders Online,National Archives,accessed April 11,2020,https://founders.archives.gov/documents/Adams/99-02-02-6807.[This is an Early Access Document from The Adams Papers.]
 
105  Accessed Febury 3,2020,https://www.constitutionfacts.com/us-constitution-amendments/fascinating-fac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