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家訓》中的修身齊家思想

作者：郭君銘（河北省委黨(dang) 校教授）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臘月廿四日壬申

          耶穌2018年2月9日

曆久彌新的古代家訓在家庭成員品德培育、家風養(yang) 成中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本報在春節期間刊發“古代家訓”係列文章。——編者

南北朝時期顏之推所作《顏氏家訓》是我國曆史上流傳(chuan) 最廣、影響最大的家訓之一。人們(men) 盛讚顏氏家訓，是因為(wei) 其將儒家“修齊治平”的理想落實為(wei) 具體(ti) 活潑的日常生活實踐。今人再讀《顏氏家訓》，仍可以從(cong) 中獲取修身自律、和睦家人以及教育後代的借鑒與(yu) 啟迪。

“禮為(wei) 教本”的修身之道

顏之推繼承儒家傳(chuan) 統，視成就道德人格為(wei) 人生根本，而成就道德人格的出路，他認為(wei) 是“禮”。他提出“禮為(wei) 教本”，把“禮”作為(wei) 處理人與(yu) 人、人與(yu) 社會(hui) 關(guan) 係的準則。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列舉(ju) 了起居之禮、喪(sang) 葬之禮、迎送賓客之禮等相當多的“禮”，希望子孫遵照奉行，以“禮”規範自己的言行舉(ju) 止，進而成為(wei) 有德君子。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脫離規矩也不能成就完善人格，這個(ge) 道理是古今通例，什麽(me) 時候都不過時。

除了規範外在言行，顏之推還重視內(nei) 在道德信念的培養(yang) 。他把儒家倡導的仁義(yi) 奉為(wei) 價(jia) 值標準和生活理念，人的善惡、是非、美醜(chou) ，都要以是否合乎仁義(yi) 去衡量。他教導子孫們(men) 以仁義(yi) 節製自己的言行，凡是符合仁義(yi) 的事，要不惜代價(jia) 去做;凡是不義(yi) 之事，都不應參與(yu) 其中。顏之推的“仁義(yi) ”觀，強調道德修養(yang) 需要有內(nei) 在功夫，這是古今不易的修身法則。

顏之推很重視習(xi) 慣養(yang) 成教育，他指出家庭監管和環境熏習(xi) 是影響人習(xi) 慣養(yang) 成的關(guan) 鍵。《顏氏家訓》強調，人在成長的過程中，環境“潛移暗化”之功十分明顯，所謂“與(yu) 善人居，如入芝蘭(lan) 之室，久而自芳也;與(yu) 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為(wei) 此，一定要“慎交”“慕賢”，謹慎選擇交往對象，多與(yu) 賢人交往，追慕學習(xi) 有德的賢達君子。

顏之推對如何慮禍避凶、全身保性等問題也有深入思考，他告誡後人要“少欲知足”。人都有好利之心、好物之意，但欲望的膨脹會(hui) 給人帶來災禍，所以要設立處事的底線，所謂“欲不可縱，誌不可滿”。欲不可縱，講的是培養(yang) 自控力;誌不可滿，講的是態度上的謙虛謹慎。唯有如此，才可以省去貪心，平息無謂的爭(zheng) 執，從(cong) 而避免災禍臨(lin) 身。

“整齊門內(nei) ”的齊家之術

如何才能“齊家”?顏之推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認為(wei) ，在家庭關(guan) 係中，夫婦、父子和兄弟這三對關(guan) 係是所有親(qin) 情倫(lun) 理的根基，隻有處理好這三種關(guan) 係，才能避免不必要的家庭矛盾，建設和睦家庭。

顏之推首先指出，夫婦是人倫(lun) 關(guan) 係的根本，必須高度重視。顏氏先祖曾為(wei) 後人定下了“婚姻素對”的規矩：不貪權勢之門、不攀富貴之家，要找清貧人家結親(qin) 。在此基礎上他又強調了“夫義(yi) 婦順”的原則，即夫婦之間應相互尊重、互盡義(yi) 務，如果夫婦有一方不能善待對方，就會(hui) 破壞婚姻關(guan) 係的和諧。這種婚姻觀，在盛行“夫為(wei) 妻綱”的中古社會(hui) 顯得十分可貴，其原則和精神，今天同樣適用。

父輩與(yu) 子女的關(guan) 係應該是“父慈子孝”。顏之推說，父母對子女既要慈愛，又要嚴(yan) 格要求，子女因敬畏才能萌生孝道，一味地寵愛換不來子女的孝。這種父子相處之道，正是今天很多父母應該好好對照反省的。

在處理兄弟關(guan) 係的問題上，《顏氏家訓》提出“兄友弟恭”的原則，要求兄長對待弟弟要友善，弟弟要尊敬兄長。在顏之推看來，兄弟之間“分形連氣”，其血緣紐帶是兄弟團結友愛的基礎，兄弟之間相處要講平等，否則“兄不友則弟不恭”。他還提醒族人要重視妯娌關(guan) 係，正確認識家庭關(guan) 係中的一些瑣事。

顏之推提醒後人們(men) ，要處理好家庭事務中幾種關(guan) 係。其一，寬與(yu) 嚴(yan) 的關(guan) 係。治理家庭不僅(jin) 要像治國一樣有章法可循，還要在處理具體(ti) 問題時把握好寬嚴(yan) 尺度，不能一味講究嚴(yan) ，也不能失之寬泛，過嚴(yan) 與(yu) 過寬都可能招致災禍，甚至家破人亡的嚴(yan) 重後果。其二，節儉(jian) 與(yu) 仁義(yi) 的關(guan) 係。家庭開支應該節儉(jian) ，但不能以節儉(jian) 為(wei) 借口而不去救助窮困，那樣就不是節儉(jian) 而是吝嗇了，而吝嗇有悖仁義(yi) 。要“以仁義(yi) 為(wei) 節文”，做到“施而不奢，儉(jian) 而不吝”。其三，控製家產(chan) 規模，處理好求與(yu) 散的關(guan) 係。顏之推認為(wei) ，家庭財產(chan) 規模應控製在一定限度上，家產(chan) 太少不足以應付各種用度，財產(chan) 過多則會(hui) 醞釀危機。應該大致掌握一個(ge) 標準，超過了標準，就把多餘(yu) 的部分散出去濟困救乏;如果達不到標準，也必須秉持正道去聚財蓄業(ye) 。顏之推對家庭問題的觀察與(yu) 思考可謂細致深入，這一點很值得我們(men) 學習(xi) ，他提出的治家之道中，也不乏可茲(zi) 借鑒的精粹。

“勤奮務實”的勉學之法

顏之推在家訓中教導後人說，自古明王聖帝無不勤奮好學，普通士子更應該勤勉於(yu) 學。魏晉以來的玄虛學風，令顏之推十分憂慮。他痛斥南朝士族子弟的不學無術，諷刺那些不切實際的高談闊論者，希望後人們(men) 用功學習(xi) ，做有用於(yu) 國家、有益於(yu) 社會(hui) 的人。

顏之推指出，讀書(shu) 可以讓人開闊眼界、明白事理。他說，讀書(shu) 的本質是向古人學習(xi) ：不知道如何侍奉父母，可以學習(xi) 古人如何與(yu) 父母交談，如何體(ti) 察父母心意，進而反省自己，盡心孝敬父母;不了解如何忠君報國，可以學習(xi) 古人如何忠於(yu) 職守、以誠侍君，如何臨(lin) 危受命、守節不屈，從(cong) 而激發效法先賢的愛國激情，如此等等。他還強調，通過讀書(shu) 學習(xi) ，即使不能完全做到古人的程度，至少可以改掉自己的毛病，隻要是學習(xi) 所得，用在哪一方麵都會(hui) 見到成效。顏之推對學習(xi) 的感悟，是他總結個(ge) 人經驗和反思社會(hui) 現實的心血結晶，這種學習(xi) 觀，今天看來仍有必要給以肯定並加以倡導。

顏之推批評那些隻會(hui) 說不能做的讀書(shu) 人，主張學習(xi) 一定要落實到應用上，或能加強自身道德修養(yang) ，或能提升處理具體(ti) 事務的能力。在學習(xi) 態度上，他反對“淩忽長者，輕慢同列”的傲慢作風，認為(wei) 知識不僅(jin) 存在於(yu) 書(shu) 本之中，更存在於(yu) 生活的各個(ge) 具體(ti) 領域，要虛心向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學習(xi) ，提高自己解決(jue) 實際問題的能力，做一個(ge) 真正有用之人。他還要求後代博學廣聞，既要明《六經》之旨，又要涉百家之書(shu) ，不斷拓寬自己的知識麵;同時，博中要有精，應該精通一門專(zhuan) 業(ye) 作為(wei) 謀生的手段。顏之推還引用《禮記·學記》中“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的名言，教育子弟們(men) 在學習(xi) 中要互相切磋、取長補短，通過廣泛而深入的交流使自己不斷進步。他還提出“必須眼學，勿信耳受”，認為(wei) 對待知識應該要有審慎的態度，不可輕信聽聞得來的知識，要眼見為(wei) 實。

責任編輯：柳君